苏清韫是在一种奇异的温暖与紧绷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背后持续传来的、稳定而滚烫的热源，以及隔着棉袍也能清晰感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身体轮廓。紧接着，便是肩头那只依旧带着灼人温度、却无比轻柔地搭放着的手。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暴雨的山洞，濒临崩溃的谢珩，她鬼使神差的靠近，还有那隔着衣物传递的、偷来的温暖与……这安抚性的触碰。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潮，心跳如擂鼓。昨夜种种，包括他梦魇中的呓语、心口的血线碎玉，以及这超越界限的依偎，都让她心乱如麻，无所适从。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试图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脱离这令人心悸的接触。
然而，就在她刚刚挪开一寸距离时，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那只搭在她肩头的手微微一动，随即猛地收了回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苏清韫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沉。他醒了？
她不敢回头，维持着侧卧的姿势，僵硬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谢珩似乎也刚刚醒来，短暂的沉默后，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因牵动伤口而发出的抽气声。
然后，一切重归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已然减弱、却仍未停歇的雨声。
一种无声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比之前的对峙更让人难堪。昨夜那脆弱下的依靠与温暖，在晨光（透过洞口缝隙）与清醒的理智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甚至……荒唐。
最终还是谢珩先开了口，声音带着重伤初醒的沙哑和一种刻意拉远的淡漠：“雨小了。”
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情绪。
苏清韫低低地“嗯”了一声，也坐起身，依旧没有看他，只是默默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襟和头发。
“大人，苏姑娘，你们醒了？”陈五的声音适时地从洞口传来，打破了洞内凝滞的气氛。他和赵干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雨势已弱，但追兵恐怕很快就会循着痕迹搜过来。属下探查过，这山洞并不隐蔽，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谢珩点了点头，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身，却因虚弱和伤痛，身形晃了晃。赵干连忙上前扶住他。
“属下背大人走吧？”赵干提议。
“不必。”谢珩断然拒绝，声音冷硬，他接过陈五递来的、充当手杖的木棍，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依旧坐在角落、低垂着头的苏清韫，“走吧。”
他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命令口吻，仿佛昨夜那个在她身边寻求温暖、甚至无意识安抚她的人从未存在过。
苏清韫抿了抿唇，默默起身，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了山洞。
雨后山林，空气清冷湿润，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天色依旧阴沉，但雨已经变成了细密的雨丝。山路变得更加泥泞湿滑，行走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