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海面上的薄雾,却驱不散笼罩在船队上空的凝重。在鲛人向导的引领下,听雨楼船队调整航向,朝着那片被称为“葬骨海域”的幽暗水域驶去。星漪公主坚持同行,她月白色的鱼尾在碧波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执着的幽魂,追寻着百年前的旧梦。
段逸站在船头,眉头紧锁。自昨夜玉佩异动之后,他体内那原本已稍稍平息的苍龙之气,再次变得躁动不安。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从葬骨海域深处伸出,牢牢系住了他血脉深处的某种东西,正在持续不断地拖拽、牵引。这种感觉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深沉的、源自本源的共鸣与呼唤,让他心神难宁。
沈清弦将他的状态看在眼里,递上一碗精心熬制的宁神汤药:“你的气息很不稳,苍龙之气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
段逸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液并未能完全压下体内的翻涌,他沉声道:“那片海域里,一定有东西在吸引它…或者说,在吸引我身上的前朝国运。”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枚依旧带着微弱温热的龙纹玉佩。
萧寒擦拭着他的陌刀,刀身映照出他冷峻的侧脸:“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是什么,斩开便是。”
墨尘则忙于调整船上的探测机关,数个青铜铸造的、形如鲤鱼的机关兽被放入水中,向着前方潜行侦察。“根据袁天璟国师和鲛人提供的信息,葬骨海域时空结构极其脆弱,遍布暗流漩涡和看不见的空间裂痕,而且…盘踞其中的血帆盟,绝非善类。”
星漪游近船边,仰头望着段逸,蓝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满了期盼与一丝不安:“段公子,越靠近那里,我越能感觉到…云焕的气息,很微弱,但很清晰。他一定还活着,就在里面!”
她的歌声不再充满哀怨,而是带上了一种急切的颤抖,这歌声似乎也进一步刺激了段逸体内的龙气。
船队驶入葬骨海域的边缘,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海水的颜色逐渐加深,从蔚蓝变为暗蓝,最终呈现出一种近乎墨色的深黑。天空仿佛也低垂了许多,铅灰色的云层缓慢旋转,透不下一丝阳光,只有一种沉闷的、令人窒息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其间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海面上随处可见破碎的船板、锈蚀的兵刃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巨大生物骨骸,它们随意漂浮着,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危险与死亡。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半透明的、人形的虚影在海面或残骸上徘徊,那是迷失在此地的亡灵,发出无声的哀嚎。
“小心!左满舵!避开那片彩色油膜!”墨尘突然大喝。
只见左舷不远处,一片闪烁着诡异虹彩的海面正在无声地蠕动,那是一片致命的时空褶皱,任何物体卷入其中都可能被瞬间撕裂或传送到未知之地。
船队险之又险地避开。然而,更多的危险接踵而至。无形的空间乱流撕扯着船体,发出嘎吱作响的呻吟;巨大的、由骸骨和沉船残骸堆积而成的“礁石”突兀地出现;甚至有一次,一艘护卫舰的船尾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咬掉了一截,幸好墨尘及时启动应急机关,才避免了沉没。
在这片死亡海域航行,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段逸体内的苍龙之气反应越来越强烈。他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低沉的龙吟声在他经络中回荡,额角甚至隐隐浮现出淡金色的龙鳞虚影。他不得不运功全力压制,以免气息外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已经晚了。
就在船队艰难地穿越一片由巨大鲸骨构成的“峡谷”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巨响从深海传来,整个海面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海底苏醒。紧接着,船队正前方的海水猛地向上拱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水丘,随后轰然炸开!
漫天水花中,一个巨大的、覆盖着暗青色苔藓和藤壶的头颅破水而出,那头颅形似巨龙,却毫无生机,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鬼火。这并非活物,而是一具不知沉寂了多少岁月的——深海龙傀!一种由真龙陨落后的骸骨,在极端条件下吸收天地怨气与混乱时空能量形成的恐怖亡灵生物!
龙傀庞大的骨架身躯缓缓升起,带起滔天巨浪,它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灵魂层面的冲击波却让所有人头脑剧痛,修为稍弱者直接昏厥。它那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段逸,更准确地说,是盯住了他体内那沸腾的苍龙之气!
“是龙傀!它被逸哥哥的龙气唤醒了!”星漪惊恐地喊道,鲛人对这种深海亡灵有着本能的恐惧。
“结阵!防御!”萧寒声如寒冰,陌刀已然完全出鞘,凛冽的刀气纵横交错,护住“破浪号”核心区域。墨尘操控所有防御机关,淡蓝色的光幕层层亮起。
龙傀显然将段逸视作了挑衅它尊严、或者它渴望吞噬的同类气息,它摆动巨大的骨尾,掀起山峦般的巨浪,朝着“破浪号”猛扑过来,一只巨大的骨爪撕裂空气,当头抓下!这一爪蕴含的力量,足以将精钢战舰拍成碎片!
“保护好清弦和大家!”段逸对萧寒喊了一声,知道此刻已无法再压制龙气,索性将其彻底引爆!他长啸一声,体内金光大盛,一道凝实的苍龙虚影冲天而起,虽不及龙傀庞大,却带着煌煌天威与纯正的龙族威压,悍然迎向那巨大的骨爪!
轰——!!!
金龙虚影与骨爪狠狠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与刺目的光芒。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将周围几艘护卫舰吹得东倒西歪。
段逸喉头一甜,强行将逆血咽下。这龙傀的力量超乎想象,其骸骨历经岁月与能量侵蚀,坚硬无比,更蕴含着一股阴寒死寂的意志,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它的核心在胸腔!那里有最强烈的能量反应!”墨尘通过机关兽的探测,迅速找到了关键。
然而,龙傀被激怒,攻击更加疯狂,骨爪、尾击、以及口中喷出的幽蓝吐息,如同死亡风暴,将“破浪号”完全笼罩。段逸凭借苍龙之气勉力周旋,萧寒的刀气也只能在骨架上留下浅浅白痕,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侧后方传来!那是几支特制的、带着倒钩和锁链的巨大弩箭,并非射向龙傀,而是精准地射入它骨架的连接处,猛地绷紧!同时,数艘造型狰狞、帆布染着暗红色、如同干涸血液的巨大海盗船,如同幽灵般从几座骸骨山丘后驶出!
一个嚣张而冷冽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传来:“哪来的不开眼的家伙,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吵醒这看门的‘老骨头’?活腻了吗!”
锁链猛地收紧,配合着巧妙的力学结构,竟暂时限制了龙傀的行动,让它发出一声愤怒的无声咆哮,转向了新的打扰者。
段逸等人压力一轻,趁此机会喘息,并看向来人。那几艘海盗船风格统一,悬挂着相同的血色船帆旗帜,正是声名在外的血帆盟!
为首的主舰船头上,立着一个身着暗红色劲装、披着黑色大氅的年轻男子。他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邪戾之气,眉眼间与慕容霜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加张扬跋扈。手中把玩着一柄镶着宝石的弯刀,眼神睥睨,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段逸身上尚未完全收敛的龙气虚影,以及他身边严阵以待的萧寒和沈清弦。
“啧啧,苍龙之气?有点意思。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医仙子…嗯?居然还有鲛人公主?”慕容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星漪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星漪公主,百年不见,还是这么痴情啊,跑到这鬼地方来找你的情郎?”
星漪看到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厌恶:“慕容云!你把云焕怎么样了?!”
慕容云哈哈大笑:“放心,你那情郎好得很,我可是把他当‘贵宾’伺候着呢!”他话锋一转,看向段逸,“喂,那个放金光的小子,你们闯我的地盘,惊我的看门狗,这笔账,怎么算?”
段逸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冷静回应:“阁下便是血帆盟主慕容云?我等为寻人而来,无意冒犯。方才多谢出手相助。”
“相助?”慕容云嗤笑一声,“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这老骨头拆了我的家当。至于寻人…”他目光在段逸和星漪之间转了转,笑容变得深邃而诡异,“你们要找的云焕,确实在我手里。不过,想见他,可没那么容易。”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
“这小子身上的前朝龙气,还有你,段逸…你怀里那块吵得要命的玉佩,或许可以拿来做个交易。”
悬念结尾
段逸心中巨震,他如何知道玉佩之事?!
慕容云不再看那兀自挣扎的龙傀,仿佛那庞然大物已不足为惧,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牢牢锁住段逸,缓缓说出了令人心惊的条件:
“帮我打开‘渊墟之眼’下的那座…前朝龙皇沉眠之地,我不但把云焕还给你们,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关于你父亲——也就是前朝末代太子,他当年为何执意要远航南海的…真正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