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言蚀骨寒
再森严的堡垒，也总有阳光无法照拂的阴暗角落；再严苛的规矩，也总有在严密监视下漏出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这天午后，李晚晴被那无处不在、几乎要将她逼疯的压抑感驱赶着，下意识地走向府邸西侧那片最荒芜、最破败、仿佛已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的花园废墟。这里杂草疯长得比人还高，碎石瓦砾遍地，几株枯死的古树扭曲着枝干，如同垂死巨人伸向灰蒙蒙天空的绝望手臂。
她刚走近一处爬满枯黄藤蔓、形似怪兽的颓败假山石后，就听到一阵刻意压得极低、却又因恐惧和猎奇而微微变调的交谈声，显然是两个新来不久、尚未被彻底磨灭好奇心的低等仆役。
“…听说了吗？前院负责喂马的老刘头，昨儿喝多了几口马尿，嘴巴就管不住了！”一个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夸张的颤音和一丝隐秘的兴奋，“他说…说前年冬天，有一批值夜的侍卫，不知死活地想偷跑出府…结果被发现了…啧啧啧，那场面…”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回味那想象中的血腥，“说是…说是王爷亲自动的手！就在他平时练功的那个院子里！我的老天爷啊…血…血把整片青石板都浸透了，红得发黑！听说用井水冲了三天三夜，那血腥味儿都散不掉！还有…还有人说，收拾的时候，扫出了…扫出了碎骨头渣子！”
“我的亲娘哎！快别说了！”另一个更年轻、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急切地打断，充满了惊惶，“我…我还听守后角门的王麻子偷偷讲过…王爷的书房底下…挖着密道呢！里面…里面堆的都是…都是这些年不听话的人的白骨！小山那么高！还有啊…靠近王爷住的‘寒渊阁’附近的花花草草，一夜之间就能全枯死！连石头缝里的苔藓都发黑！那不是煞气是什么？！是活人根本扛不住的死气！待久了…待久了铁定得折寿！还有他那面具…根本不是什么打仗毁容！底下…底下就是恶鬼的真容！看一眼…看一眼魂儿都得被吸走，立马就得疯！”年轻的声音越说越怕，最后几个字几乎变成了气声，带着无法抑制的呜咽。
假山石后的李晚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直冲天灵盖，瞬间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这些流言，比之前在市井间听到的更加具体、更加血腥、更加…贴近这座府邸本身！仿佛随着那些低语，空气中真的弥漫开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脚下踩着的泥土也变得粘稠湿滑，如同浸透了血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像躲避瘟疫一样，转身逃离这个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角落。
然而，那些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却像附骨之蛆，疯狂地钻进她的耳朵，啃噬着她的神经，撕扯着她的理智。原来，这座府邸的每一块冰冷的砖石，都可能沾染着无辜者的鲜血；原来，她日夜相对的，可能真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来自九幽地狱、以吞噬灵魂为乐的修罗恶鬼！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接连几夜，她噩梦连连，冷汗浸透寝衣，白日里也精神恍惚，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都能看到影影绰绰、扭曲哀嚎的冤魂在飘荡。这座名为王府的牢笼，正从精神层面一点点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