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提什塔纳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
石墙高四丈,墙头垛口如锯齿,每隔三十步便矗立一座石砌箭楼。
城下护城河宽五丈,水色深浊,水面漂着腐烂杂物与死禽。
关羽立马于东门外三百步处,丹凤眼扫过城墙。
赤兔不安地刨蹄,嗅到风中飘来的硫磺与尸臭混合的气味——那是连日攻城留下的印记。
“云长,如何?”赵云策马上前。
他与姜维的三万北军三日前抵达,与魏延南军会师,此刻七万汉军将都城围了三面,独留西门。
“铁栓有问题。”关羽指向东门。青铜门扉上有多处凹痕,是前几日撞木冲击所致,但门始终未破。
“撞木力道足以破寻常城门,此门却纹丝不动。门后必有异。”
“探过了。”魏延从南侧纵马而来,甲胄上烟尘未洗,“俘虏供称:萨塔王听罗马顾问之言,在门后加设三道铁栓,每栓粗如人臂,以机关连动。撞门时,力道被分散至两侧墙基。”
“罗马人倒是懂工事。”姜维冷笑。
他手中握着刚缴获的萨塔军报——北线三万守军已按假图纸造出首批弩炮,测试时炸膛,死伤百余人,士气大跌。
“诸葛月儿何在?”关羽问。
“在西门外勘测。”赵云答,“她说护城河水色有异,恐是罗马人在水中动了手脚。”
话音未落,西面传来马蹄声。
诸葛月儿驰至,下马时一个踉跄,被亲兵扶住。
她脸色苍白,手中捧着个陶罐,罐中盛着半罐护城河水,水色暗绿。
“水中有毒。”她将陶罐递给关羽,“我取水样,以银针试之,针黑。又以活鱼试,鱼入水即翻肚。此毒名‘绿死神’,罗马人从北非一种毒蛙腺中提取,触肤则溃烂,饮之则肠穿。”
众人色变。
“全城饮水皆靠此河?”姜维急问。
“是。”诸葛月儿指向城内,“城中虽有水井,但不足供数万军民。萨塔王早将百姓驱离河边,独留守军用水车取水——水中必已掺了解药。”
“好歹毒!”魏延咬牙,“这是逼我们速战,否则久围之下,我军饮水成患。”
关羽抚须沉思。
他征战半生,见过火攻水淹,却未遇这般阴毒手段。
罗马人这是要将整座城变成毒池,汉军纵有百万,不得近前。
“月儿可有解法?”
“需大量石灰、木炭,投入上游,净化水质。但……”诸葛月儿摇头,“所需物料,半月方能筹齐。”
半月,太久了。
“报——!”一骑飞驰而来,背上插着赤羽,“西门守军异动!似在挖掘什么!”
众人对视,齐奔西门。
西门外,汉军营寨边缘。
诸葛月儿伏地,耳贴一只倒埋的陶瓮。
这是她发明的“听瓮”,瓮口蒙薄皮,地下稍有震动,皮面便颤,声入瓮中放大。
此刻,皮面正规律颤动。
咚……咚……咚……
是铲土声,夹杂着金属摩擦。
声源在地下三丈深处,自城内方向传来,正向汉营延伸。
“地道。”诸葛月儿起身,拍去手上泥土,“萨塔人在挖地道,想通至我军营下。”
“灌毒?”姜维立刻想到。
“或是火攻,或放毒烟。”诸葛月儿走回营帐,摊开地图,以炭笔勾画,“声源在此,方向正对我军中军帐。按此速度,明夜子时可达。”
“将计就计。”姜维眼中闪过锐光,“他们想灌毒,我们便让他们自己尝尝毒。”
“如何做?”
姜维指向地图上一处:“此处是旧河道,地势低洼,土质松软。我可令士兵在此掘深坑,坑底铺硫磺、火硝、干草。待萨塔兵从地道钻出,跌入坑中,便以火箭射之。”
“需要多少硫磺?”
“越多越好。”姜维看向魏延,“文长,你从萨塔粮仓缴获的硫磺,还剩多少?”
魏延咧嘴:“五百袋,全在营中。”
“取三百袋来。”姜维又对诸葛月儿道,“还需劳烦夫人,在坑壁埋设陶管,管口通向坑外。待坑中火起,毒烟可从陶管导出,反灌地道,熏杀其后队。”
诸葛月儿点头:“此计可行。但我需知道地道出口的大致位置。”
“不难。”关羽忽然开口,“今夜,某去叫阵。”
当夜,关羽单骑至西门城下。
青龙刀映着城头火把,他提气朗声,声如洪钟:“萨塔王听着!大汉天兵至此,降者免死,抗者诛族!若执迷不悟,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城头一阵骚动。
片刻后,萨塔王普拉卡什出现在垛口后,身旁站着罗马顾问卢修斯。
普拉卡什面色憔悴,眼中血丝密布,却强撑气势:“关羽!休要猖狂!罗马援军不日即至,届时便是你的死期!”
“罗马?”关羽冷笑,“等他们到了,你的坟头草已三尺高。”
卢修斯忽然开口,用生硬汉语道:“关将军,你可知这护城河中是何物?”
“毒水而已。”关羽眼皮都不抬,“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卢修斯脸色微变。
关羽不再多言,调转马头回营。
但回营途中,他刻意绕道,在马蹄最重处——中军帐前三十步——来回奔驰三次。
地下听瓮的诸葛月儿,立刻捕捉到异常。
“此处震动最剧!”她标记点位,“地道出口,必在此处!”
姜维当即下令:“就在此处掘坑!要快,要深,要宽!”
三千士兵连夜动工。
挖至三丈深时,果然触到空洞——是地道顶端,土层极薄,已能听见下方隐约的铲土声与人语。
“停!”姜维低喝,“铺硫磺!”
士兵将硫磺粉、火硝、干草分层铺入坑底,最上覆一层浮土伪装。又在坑壁埋设三十六根陶管,管口以湿泥封堵,待时开启。
一切就绪,天已微明。
次日,萨塔王宫内。
卢修斯抚胸行礼:“陛下,地道已通至汉营之下。今夜子时,可将‘绿死神’毒液灌入,顺地道流至汉军营帐。毒液挥发成雾,三刻之内,汉军必定毙命。”
普拉卡什眼中闪过狠色:“好!事成之后,本王赏你黄金万两!”
“谢陛下。”卢修斯垂首,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毒杀汉军。
地道灌毒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是随后而来的战车冲锋——这是他从罗马军典中学来的连环计:先以毒攻乱敌阵,再以战车破营。
至于萨塔军士会不会也中毒?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汉军必须乱。
子时,月黑风高。
地道出口的土层被轻轻顶开。
一个萨塔工兵探出头,四下张望——漆黑一片,只有远处汉军营火零星。
他打个手势。
后方士兵开始传递陶罐。
罐中盛满墨绿色毒液,触之黏稠,气味刺鼻。
一罐,两罐,十罐……毒液倾入坑中,顺着地势流向深处。
但不对劲。
毒液没有流走,而是积在坑底,越积越多。
“下面有坑!”工兵惊呼。
话音刚落,坑壁陶管封泥被从外捅破。
接着,火箭从管口射入,点燃坑中干草。硫磺遇火,轰然爆燃!
绿火窜起,毒液蒸发,毒烟顺地道倒灌。
惨叫声从地道深处传来,凄厉如鬼哭。
萨塔兵想后退,但地道狭窄,人挤人,毒烟瞬间弥漫。
吸入口鼻者,咽喉溃烂,肺叶溶解,七窍流血而亡。
坑外,姜维冷眼听着地下哀嚎。
他抬手,士兵将更多硫磺袋投入坑中,火势更烈。
毒烟顺着地道,一路烧回城内出口。
王宫地窖中,卢修斯正与普拉卡什等待捷报。
忽然,通风口涌入刺鼻浓烟。
守卫咳嗽倒地,皮肤起泡溃烂。卢修斯大惊:“毒烟倒灌!快闭门!”
但已迟了。
地窖门被撞开,亲卫连滚爬入:“陛下!地道出口有诈,我军……全军覆没!毒烟已涌入城中!”
普拉卡什呆立当场。
卢修斯脸色惨白,咬牙道:“陛下,还有最后一计!”
“什么计?”
“战车!”卢修斯眼中泛起疯狂,“集中全城战车,黎明时从西门突围。罗马式战车冲击力极强,汉军仓促间必难阻挡。只要冲出包围,便可南下与罗马援军会合!”
“可战车不过三百辆,如何冲得破七万汉军?”
“所以需敢死之士。”卢修斯压低声音,“车上满载火油,冲入汉营即点火。车毁人亡,但可焚其营帐,乱其阵脚。届时陛下亲率精锐骑兵随其后,一举突围!”
普拉卡什盯着卢修斯,眼中血丝如网。
良久,他哑声道:“便依此计。但顾问阁下——你须亲自领第一辆战车。”
卢修斯浑身一僵。
“怎么?”普拉卡什冷笑,“计是你献的,自然该你去行。”
地窖中死寂。
毒烟从门缝渗入,丝丝缕缕。
卢修斯终于躬身:“遵命。”
他退出地窖时,手在袖中攥紧。
袖袋里藏着一枚罗马鹰徽银币——那是元老院密使昨夜才送到的,附有一行小字:
“第三军团遇风暴,延误半月。务必再拖十五日。”
半月。
卢修斯望向西方,那里是罗马的方向。
然后他转身,走向战车工坊。
黎明将至。
而他,将驾着烈火战车,冲向明知必死的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