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宁阙送温迢迢和苏酥去见姥姥。
宁阙有权限,直接刷开了家里大门。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快九点。
门内客厅里,一位40来岁的A级女治愈师手里织着一件咖色毛衣,正请教同样拿着毛衣针的老太太问自己哪里织得不对。
桌上摆着一张相框,相框里是老太太和眉目清俊少年的合照——那原本是挂在姥姥房里的。
昨晚上太晚通讯没打通,今天白天不知道为什么姥姥也没有回消息和通讯,温迢迢有些担心于是问了宁阙姥姥现在的情况,宁阙说姥姥有治愈师全天陪着,为了老人家的精神考虑,她的手环只能连局域网,所以接收不到外界消息。
看见温迢迢三人出现在门口时,面色平和的老太太愣了愣,“腾”地站起身望向他们身后,却只看到一片虚无。
是了,那个孩子一贯是不愿让她担心的,如果他回来了,一定会第一时间跟自己报平安。
可现在迢迢和苏酥回来了,宁阙也回来了,独独没有附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老人眼里扬起的喜色沉寂下去,不过既没有大哭也没有大闹,或许眼泪早在女儿和老伴离去时就流干了,也或许她早已看开了所谓的离别。
三人步入屋内,温迢迢看着老人,嘴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老太太却叹息着叫三人坐下,反而安慰起他们来:
“那孩子从小就是头犟牛,认定了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那样做,必然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
绒绒落到桌上,跟许久不见的老太姥姥一顿亲昵贴贴。
“咪呜——”
【咪想你呢。】
小脑斧大大的个头老太姥姥现在可抱不动了,小家伙自己大概也知道,于是只贴着老太太母鸡蹲卧着。
老人拍拍蹭来蹭去的大猫脑袋,“孩子们,别难过,那是他的选择,我明白的,我尊重,你们也尊重就好。”
“要怪,就怪这个吃人的世界吧。”
温迢迢忍住眼眶里泛出的酸意,到老太太跟前蹲下,点点头,“您愿意跟我去小院吗?”
“阿衍是我弟弟,您当然也是我的姥姥,现在阿衍——”
“我这次回来一是有些事要处理,另外就是想带您去小院生活,小院周围景色很好,生活着很多可爱的毛孩子,不过那里没什么邻居可以跟您说话……您现在,还愿意跟我去小院吗?”
在基地里待了两个多月的温迢迢可以很自信地说相比于基地,小院空气好,物资富饶,环境也优美,非常适合休憩养老。
可是事到临头,温迢迢又很不自信,万一姥姥更喜欢基地的热闹呢?万一她不愿意去,又碍于她的请求不好拒绝呢?
于是不待老太太回答,温迢迢又抢道:“那里确实有些孤独,您可能受不了,如果您不愿意去的话,我常来看您——”也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老太太蓦然握住温迢迢的手,不住点头:“姥姥知道,姥姥愿意去,姥姥跟你去。”
老人点头又摇头,眸里水光闪动,手掌干燥温暖,“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过客匆匆,到了我这个年纪,没什么看不开的,每个独立的个体都应当先为自己,其次再为别人。”
“我们可以回头看,但不能往回走,所以乖乖,不要难过,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话虽是这样说,情绪一涌上来就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眼看两人都有些憋不住红了眼眶,苏酥赶忙拽住老太太胳膊,“还有我还有我,姥姥,我也住小院,以后姐姐包圆粮食,我就负责打猎好不好,然后您就在家里给我们做好吃的,好不好嘛?”
老太太平复平复心绪,也不愿在孩子们面前哭哭啼啼的:“好,好,以后姥姥给你们做好吃的,把你们两个俊丫头都喂得白白胖胖的!”
“好啊。”
极寒正在褪去,接下来万物复苏,待春暖花开时,寻几把摇椅,三人可以躺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喝喝茶,闻着金银花和玫瑰味交织的馥郁香气,再看看打闹的毛孩子们……然后是一年四季都能丰收的庄稼和各种果树……
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一幅美丽的蓝图。
温迢迢点点头,也被逗笑了。
会的,这些一定都会实现的。
“您这几天一定没怎么休息好,”温迢迢反握老太太手腕,金碧交织的能量逆流而上,一边检查一边剔除不好的东西,迅疾又温和地滋补老太太大悲之后的身体。
“您得保重身体,到时候才有力气提得动菜刀呢。”
老太太点点头,将已然习惯了的悲伤悉数压下,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这屋子里东西不少,我得提前收拾收拾。”
她很早前就想去外面看看的,只是从前没有机会。如今阿衍不在了,她也再没别的挂碍,总该随着自己的心意活一遭。
“快则三五天,慢起来可能一个星期吧,您别担心,到时候我跟您一块儿收拾,您收好我跟着就装进空间了,快得很。”苏酥和温迢迢一边一个拉着老太太重新坐下。
老太太看着温迢迢原本圆润的鹅蛋脸也瘦出了尖下巴,心疼道:“离开之前你就住阿衍那间房吧,别来回折腾了。”
不知何时那位女治愈师已经离开了。
“不说这些了,你三个都吃饭了没?”老太太似乎找着了事做,说着就往厨房走去,“我给你们下碗面条吃吧。”
“你们这比上次都瘦多了,明天给你们做好吃的补补。”
恍惚间,温迢迢好像看见了已经去世的外婆。
宁阙没想到自己也被捎带上了,忙摆手拦住老太太:“吃了,我们吃了才过来的,您别忙活,现在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
“迢迢那小院,说不定您去了忙活起来就捞不着清闲了呢。”
宁阙刚才藏在后面,老太太没注意,这会儿才看到他另一条胳膊里衣袖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