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好梦，宝贝。”星辰的声音轻得像落进耳畔的星子，唇瓣温柔地蹭过苏曦玥舒展的眉心，留下一个带着暖意的吻。他凝视着她熟睡的侧脸片刻，才转身悄然退出空间，脚步轻得未惊起半分波澜。
安全屋的冷光落在他身上，他取出那颗通体泛着淡蓝荧光的奇异石头——石面流转着细碎光点，像封存在内里的星尘。躺倒在简陋的床榻上，指尖摩挲着石头微凉的表面，他闭上眼，指腹微微用力。
“咔嚓”一声轻响，石屑簌簌落下，淡蓝光芒骤然弥散开来，包裹住他的周身。下一秒，星辰的手无力垂落，意识如被潮水吞没，沉沉昏睡过去，连眉头都未曾蹙起半分。
星辰是被雪落的声音惊醒的。
不是星际空间站外模拟的人造雪，是带着凛冽寒气、能冻透骨髓的真雪，正从穹顶的破洞簌簌落下，落在他裸露的手腕上，融化成冰凉的水痕。
他睁开眼，只有一片苍茫的雪原，远处的芯源塔在风雪中坍塌，塔身断裂处迸溅出的蓝色光粒，像极了当年苏曦玥生命耗尽时，从她指尖消散的星尘。
“星星，别过来。”
女声在风雪里响起，清冽得像未融的冰。星辰猛地回头，看见苏曦玥站在芯源塔的废墟前，白色的祭司长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芯源晶体，蓝色的光正顺着伤口往外渗，染蓝了她垂落的发梢。
那是他们初遇的第三年，她为了压制暴走的芯源能量，选择将自己作为容器，最后在他怀里一点点变冷。
“小月亮！”
星辰冲过去，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碎裂声，可无论他跑得多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看见自己十七岁的手，还带着少年人的单薄，徒劳地伸向她，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这是轮回里的第几场了？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每一次，都以这样的失去收场。
风雪骤然变大，将苏曦玥的身影吞没。下一秒，场景陡变。
他站在星际战舰的指挥舱里，舷窗外是燃烧的星系，无数破碎的战舰残骸像流星般坠落。
苏曦玥穿着银灰色的作战服，手里握着他亲手为她打造的星轨刃，正转身对他笑。“星星，这次换我来护着你。”她说完，不等他反应，就驾驶着小型战机冲向了敌军的旗舰，引擎的尾焰在黑暗的宇宙里划出一道决绝的光。
爆炸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星辰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他听见自己失控的嘶吼，看见自己眼中翻涌的黑芒——那是他体内魔族血脉觉醒的征兆，每一次失去苏曦玥，这份黑暗就会壮大一分。
他发疯般地摧毁着指挥舱里的一切，控制台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鲜血滴落在地板上，却洗不掉他眼底的猩红。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选这条路？”
他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想起轮回里的每一次：她是守护部落的圣女，为了驱散瘟疫，自焚于圣坛；她是研究星核的科学家，为了阻止星核爆炸，将自己锁进了反应堆；她是对抗深渊的战士，为了封印裂隙，化作了一道光……每一次，她都笑着对他说“星星，我没事”，然后转身走向死亡，留他一个人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悔恨和无力感反复凌迟。
场景又变了。
这次是地球的雨夜，他站在熟悉的巷口，看着苏曦玥撑着一把黑伞，一步步走向巷尾的深渊裂隙。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她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歉意。“对不起，星星，”她说，“我不能看着那些怪物伤害更多人。”
“不要去！”星辰冲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身影——这是最让他绝望的一次，他明明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却还是没能留住她。
他体内的黑暗彻底失控，黑色的雾气从他周身溢出，吞噬了巷口的灯光，也吞噬了他的理智。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对着深渊嘶吼，指甲深深抠进墙壁，鲜血淋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苏曦玥一次次的牺牲，更恨这该死的轮回——为什么他跨越了数百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重逢与失去，却还是无法改变结局？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傻，宁愿自己消失，也要守护那些与她无关的人？
就在他快要被黑暗彻底吞噬时，一阵清风吹过，雨停了。
星辰茫然地抬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湖边。湖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夜空中的星辰，也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看着湖中的自己，黑色的雾气还在周身缭绕，眼底的猩红尚未褪去，模样狼狈又狰狞。可下一秒，他看见湖中的倒影变了——
他的身侧，多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苏曦玥就站在他旁边，穿着他送她的那件白色连衣裙，头发上还沾着几缕星光，正笑着看向他。
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他的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湖中的倒影里，他们的手腕交叠，他们俩的眉心上的朱砂痣鲜红如雪，是他们不久前缔结灵魂婚契时，共同烙下的印记。
“星星，你看。”
苏曦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柔得像春日的风。星辰猛地回头，却没看见她的身影，只有湖面的倒影依旧清晰——她在倒影里，在他的身侧，从未离开。
“你以为我每次选择牺牲，是因为不爱你吗？”倒影里的苏曦玥轻轻开口，眼神里带着他从未读懂过的温柔与坚定，“不是的，星辰。我选择守护这个世界，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你。我想让你能在阳光下活着，能看见春天的花，夏天的海，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我想让你拥有的，是一个完整的、温暖的世界，而不是一个只有一个我。”
星辰愣住了，眼眶瞬间发热。
“你总说自己无力，可你知道吗？”苏曦玥的指尖轻轻拂过湖面上的倒影，那里的两道身影靠得更近了，“每次我走向牺牲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怕你会因为我的离开，再次坠入黑暗，怕你会觉得自己没用，怕你会孤独——所以我一次次地回来，一次次地找到你，不是为了再牺牲一次，而是为了告诉你，星辰，你从来都不是无力的。你守护了我那么多次，从芯源塔，到星际战舰的指挥舱，再到地球的小巷……你从未放弃过我，这就够了。”
“可我还是没能留住你……”星辰的声音哽咽，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滴在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不，你留住了。”苏曦玥笑着摇头，倒影里的她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你留住了我的灵魂，留住了我们的记忆，留住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你看，我们缔结了灵魂婚契，从今往后，我的灵魂与你绑定，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星星。”
“星星，从今往后，你的灵魂里有我，我的灵魂里有你，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体内的黑暗开始消散，黑色的雾气渐渐褪去，眼底的猩红也慢慢淡去。星辰看着湖中的倒影，看着身侧那个笑着的苏曦玥，突然明白了，她爱他，她没一世都爱他。
她不是在抛弃他，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想要的世界，守护着他这个人。
“曦玥……”星辰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温柔。
湖中的倒影笑了，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却依旧清晰地映在他的身侧。“星星，别再被困在过去了。”她说，“我在，一直都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湖面的倒影消失了，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破碎。星辰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着，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又像是苏曦玥在他怀里时的温度。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舷窗外是真实的星空，温柔的光洒在被子上。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原来是苏曦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了空间，此时正蜷缩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口，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星辰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没有冰冷的雪，没有灼热的爆炸，只有苏曦玥温热的体温。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刚才梦里的绝望与痛苦渐渐消散，只剩下心口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