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
南城的秋日，阳光明媚得恰到好处，透过高大梧桐树的缝隙，在塑胶跑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女生们则大多聚在排球场，有一搭没一搭地垫着球，聊着天。
苏瑶的存在，已经成了一个微妙的焦点。她没有参与任何群体，只是独自一人，在场边安静地做着拉伸。她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运动服，宽大的衣服掩盖了她纤细的身形，但那张过分出众的脸，和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依旧让她在人群中无比显眼。
那些投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好戏的意味。
不远处的看台上，沈砚舟戴着耳机，仰头靠在长椅上，棒球帽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像是在睡觉。
苏娇娇是场上的中心。她穿着最新款的耐克运动套装，身姿轻盈，笑语嫣然，身边围着一群朋友。她一边和闺蜜们说着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锁定着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她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苏瑶用那种平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神看着她，更不能忍受她明明已经被所有人唾弃，却还能保持那份该死的镇定。她要撕碎她的伪装，让她在所有人面前哭泣、求饶，变回那个在苏家可以被她任意践踏的卑微模样。
机会很快就来了。
轮到苏娇娇发球，她拿着排球，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恶毒的笑。她退后几步，手臂高高扬起，用尽全身力气，将球朝着苏瑶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去。那不是一个正常的发球，而是一记蓄谋已久的攻击。排球在空中划过一道迅猛的直线，带着破风声，直冲苏瑶的脸。
苏瑶正在弯腰压腿，听到风声时已经来不及完全躲闪。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头部。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
排球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左臂上，又向着苏娇娇的方向反弹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左臂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全场的喧闹，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然而，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始作俑者苏娇娇却“啊”地一声尖叫，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腕，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我的手……好痛……”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颤抖，“苏瑶……我知道你因为早上的事生我的气，可你怎么能……怎么能用球故意砸我……”
她的两个闺蜜李思思和张萌立刻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地扶起她，满脸愤怒地对着苏瑶。
“苏瑶，你也太恶毒了！娇娇好心发球给你，你竟然故意把球打回来伤人！”
“就是！我们都看到了！娇娇的手腕都被你打肿了！”
体育老师，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女老师，也闻声跑了过来。她一眼就看到正在哭泣的、家境优越的校花苏娇娇，又看了一眼孤零零站着、满脸“倔强”的转学生苏瑶，心里立刻有了偏向。
“苏瑶同学！”她的语气十分严厉，“你怎么回事？同学之间有矛盾，也不能在体育课上故意伤人啊！快给苏娇娇同学道歉！”
整个场地的学生都围了过来，对着苏瑶指指点点。
“原来谣言是真的，她心机好重啊。”
“是啊，当众就敢打人，真可怕。”
“快道歉吧，把人家手都弄伤了。”
苏瑶垂下眼，看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臂，那里的痛感清晰而尖锐。她没有看哭泣的苏娇娇，也没有看愤怒的老师和同学。她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没有。”
“你还狡辩！”体育老师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么多同学都看见了，难道大家都在说谎吗？立刻道歉！”
“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道歉？”苏瑶抬起头，直视着老师的眼睛。那双眸子黑白分明，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却也冷得像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凝重到极点时，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校长王德海，正背着手，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校长日理万机，是连许多富豪家长都要预约才能见到的存在。圣华高中名额紧张，能进来的非富即贵，但即便如此，校长在他们眼中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权威人物。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体育课上？
体育老师看到校长，瞬间脸色煞白，紧张地喊了一声：“王……王校长！”
王校长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场地中央，目光在哭哭啼啼的苏娇娇和面无表情的苏瑶之间扫过。
“我听说，有同学指控另一位同学故意用球伤人？”他问。
“是的，校长！”苏娇娇立刻抢着回答，哭声更大了，“是苏瑶，她故意用球砸我……”
王校长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
“巧了。学校上个月刚斥巨资，在所有公共区域安装了新的安防系统，4K高清，360度无死角，带高速动态捕捉。”那么还不知道吧，他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既然大家各执一词，就让监控来说话吧。”
他点了一下屏幕。一段无比清晰的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苏娇娇拿到球后，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怨毒。她调整角度，对准的，正是背对着她的苏瑶。然后，是那个充满力量与恶意的、笔直的攻击。视频甚至用慢镜头捕捉到了排球砸在苏瑶手臂上的瞬间，以及苏瑶踉跄后退的画面。而苏娇娇，则是在球出手后，立刻自己夸张地倒地，开始她那拙劣的表演。
真相，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苏娇娇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李思思和张萌也目瞪口呆，说不出一个字。体育老师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王校长的声音，冷得像冰：“苏娇娇同学，恶意中伤同学，颠倒黑白。你现在，立刻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明天早上，在全校广播里，向苏瑶同学，公开道歉。”
公开道歉！
这四个字像炸雷一样，在苏娇娇的脑海里炸开。她无法想象自己这个校花，要在全校面前，向苏瑶这个她最看不起的野丫头道歉。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校长，我……”她还想争辩。
“要么道歉，要么，就带着你的档案，离开圣华。”王校长不给她任何余地。
苏娇娇的身体晃了晃，彻底没了声音。
又指向体育老师，说到，体育老师，不问缘由，偏袒一方，你被开除了。
处理完这一切，王校长收起平板，转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看台。他走到了那个一直“睡觉”的少年面前，微微弯下腰，用一种近乎恭敬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沈三少，您看，这样处理……您还满意吗？”
一直懒洋洋的沈砚舟，这才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他摘下耳机，掀起帽檐，露出那张俊美而桀骜的脸。他甚至没看校长一眼，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那个始终安静站着的女孩身上。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一个点头。校长如蒙大赦，恭敬地退到一旁。
而这一幕，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所有学生的眼中。
原来校长的出现是沈砚舟安排的，这个他们以为只是有点钱、爱打架的混世魔王，他的背景，根本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深不可测！
苏瑶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她看着不远处看台上那个懒洋洋的身影，看着他那个轻描淡写的点头。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心脏的位置，缓缓地流遍四肢百骸。
这就是被人保护的感觉吗？
不用自己声嘶力竭地去辩解，不用独自面对所有的恶意和不公。在她身后，站着她的哥哥。他甚至不需要说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足以替她摆平一切。
这是她渴望了十六年，却从未得到过的偏爱和守护。苏瑶的眼眶微微发热，她低下头，轻轻地揉了揉自己被打疼的手臂，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而另一边，苏娇娇看着这一幕，身体里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又在下一秒被灌满了滚烫的岩浆。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苏瑶能进圣华，为什么她能穿上那些自己都舍不得买的衣服，为什么她敢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沈砚舟。
凭什么？！一股足以将她吞噬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帮着苏瑶那个野丫头，而不是我？！我才是校花，我家境优渥，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被我踩在脚下十六年的贱人？
她用尽了手段，耍尽了心机，想要把苏瑶踩进泥里，可结果，却只是让沈砚舟用一种她无法企及的方式，将苏瑶高高地托起，顺便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苏娇娇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怨毒的怒火。苏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有沈砚舟护着就万事大吉了吗？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一切，都加倍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