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萧景洵飞了一趟临港。
上午一落地直接去公司处理工作，下午独自去了墓园。
墓园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叫，天气很好，天空湛蓝，有一丝微风轻轻吹过，就像他母亲下葬那天一样。
走到母亲的墓碑前，他注意到那里已经放了一束新鲜的向日葵，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看来是早上刚有人来祭拜过。
萧景洵在心里想也许是冯叔。他隐约记得，前年清明时似乎也见过一次向日葵。
他没有再细究，将自己带来的一大捧白玫瑰放在那束向日葵旁边。在墓碑前坐下来，安安静静地陪着母亲，一起望着头顶这片蓝天。
过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紫罗兰翡翠手镯。曾经断裂的地方已经被精心修复，缠枝花纹上镶嵌着细小的钻石，依旧很美。
他低声说：“妈，这镯子不好修。前前后后改了很多次，我总是不满意。这次你看，是不是还不错？”
又静静坐了一会儿。
许浩打来电话，确认周四与龙兴集团孟董的会面安排，上午先参观公司，中午去龙兴自持的高尔夫球场打球。
听完，萧景洵说：“安排明天飞京市的航班。”
电话那头的许浩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是。”
周一晚上没有应酬安排，萧景洵让许浩开车去知联科技。
许浩支支吾吾的，萧景洵皱了皱眉，他才老实交代：“洵总，青姐去临港出差了，周六就去了，应该还是去谈资金的事。昨天您说要来京市，我当时还不太确定，不确定的事我不好汇报……今天一早我立刻联系人打听，她确实出差了。”
萧景洵没说什么，只吩咐道：“把高文涛约出来见个面。”
“是。”许浩应下。
周四，京市天气不错。
龙兴的孟董约的是私人会面，和上次一样，双方都只带了助理，没知会其他人。
先在孟董办公室见了面，程助理汇报了合作备忘录的进展和合作协议的草拟条款。随后孟董有个临时会议，委托程助理带萧景洵参观公司。
参观到It运营中心时，程助理让运营中心主任去请首席信息官邓总。
主任和cIo秘书确认了一下行程，回来告诉程助理：“今天有供应商解决方案竞讲，邓总带着各条线的业务骨干在参加评审。现在只剩最后一家知联科技还没讲，等他们讲完邓总就能过来。”
竞讲现场设在龙兴大厦八楼的培训中心会议室。
岑青周三特地从临港赶回来，就是为了今天这场竞讲汇报。
毕竟龙兴的cIo和各业务口的技术负责人都在，阵势不小，讲的内容要扎实，出席的人级别也得够，要能镇得住场子。
新上任的技术带头人兼产品总监江卫，人品好，敬业，技术功底深厚，但性格比较内向，应变能力不足，容易紧张，应付不了这种大场面。
管销售的副总经理本来可以镇住场面，但他带团队出差收款去了，岑青只好亲自上阵。
在小公司当老板，工作重心不能太高，不然很多事会失控，所以岑青从不介意亲力亲为。
老板都觉得棘手的问题，不可能指望一个几十万年薪请来的助理就能解决。
因此岑青在知联只设了一个几位高管共用的秘书处，仅负责简单的会议和日程安排等工作，连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都没有。
知联科技是最后一个汇报的。
岑青带队进场后，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环境。
会议室很大，里设有讲台，讲台后是巨大的投影屏幕。
中间是两排面对面摆放的长条会议桌，里面那一排，坐着的正是以cIo邓总为核心的评审团。
目光扫过评审席，注意到最边上有一个位置没放名牌。
坐在那里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微壮，脸盘较宽，眉宇间带着点匪气，姿态却很闲适，气场甚至比cIo还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集团董事长来了。
岑青认得他，就是几次三番放老高总鸽子的郭雄郭总。
岑青一直没打听出这位郭总的后台是谁，但显然来头不小。新供应商的项目很多都要经过他的公司过单。
而且今天，在龙兴内部的评审会上，他一个供应商老板，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在评委席的位置上。
那位郭总的目光也朝岑青这边看了过来，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岑青从容地对他微笑了一下，随即带着本项目销售和交付中心负责人，在对面落座。
简单的寒暄两句后，讲台上的江卫开始讲解方案。
知联的产品不错，江卫的材料也写得好，讲解过程很顺利。
但一到提问环节，江卫就开始紧张了。
起初cIo问了公司战略布局的问题，江卫卡住了。岑青作为老板，代为回答战略问题很合适。
接着有人问起落地案例，江卫又卡住了，幸好这个项目的销售很机灵，赶紧接上话茬。
岑青本以为能平安度过，没想到那位一直没发言的郭总，突然开始发难。
郭雄身子往后一靠，手指敲着桌面，“有人说你们这软件有版权问题啊？可别系统上线了，以后惹上版权纠纷。”
这话一出来，就像故意找茬。
岑青心里觉得奇怪，知联跟这位郭总从无交集，怎么一上来就这个态度？
江卫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一下就紧张起来，说话都磕巴了：“这，这位领导，我们用的都是开源技术，没有版权问题的。”
现场局面很清楚，对方那副架势存心找事，再看看岑青这边，老实巴交的技术负责人，还在试图用技术细节自证清白，完全落入了对方的圈套，气势上已经输了一截。
那一刻，岑青心里涌起强烈的冲动，想把对方顶回去。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多反驳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
但身份限制了她。
作为公司老板，她不能直接得罪这位郭总。手下人说重了话，她还能帮忙打圆场；但要是她亲自下场说错了话，就等于直接宣战了。
而且这位郭总明显是需要别人捧着的那类人。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个时候，公司总经理站起来，就一个具体的版权技术问题和对方争辩，不管说得多么在理，在客户——尤其是cIo和其他管理者眼里，就意味着：
团队是不是没人了，居然要总经理亲自下场打技术口水仗？
格局太低了。总经理本该对标的是cIo，现在却去和一个后台不明的供应商老板纠缠，简直是自降身份。
最糟糕的是，这等于公开承认了公司的弱点。正好印证了知联技术团队无人可用的窘境，会让客户对他们的长期交付能力产生更深的怀疑。
这一瞬间，岑青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同时，她对江卫也感到既心疼又无奈。她清楚地知道，江卫技术很强，人品也端正。他不是不懂，而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恶意攻击给打懵了。
岑青心想：必须想办法破这个局。
尽管内心承受着巨大压力，她脸上却一点没露出来，甚至还保持着微笑。
大脑极速运转，寻找破局的关键——也许该把问题拔高一个层次，重新定义对话的方向？
郭雄根本不懂技术，也没耐心听江卫细说，不耐烦地打断他：“开源怎么就避免版权问题了？别绕圈子，正面回答。”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刁难了。
岑青有些生气，正准备按照自己想好的策略开口。
突然，她感觉供应商汇报席这边，桌尾似乎来了一个人坐下。
但岑青此刻全神贯注地准备应战，无心顾及是谁。
就在她要开口的前一刻，桌尾那个人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