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丽芬早就接到了自己儿子回来的消息，得知还有一群一起送蒋峻山回来的队友，连忙回家就开始准备午饭。
车开到了自家门口，蒋正国把身上的衣服扯得板板正正，从门沿上站起了身。
当年二儿子一声不吭出去参了军，他也知道那孩子倔，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一去就是八年后才回来，这些年的津贴工资都被二儿子陆陆续续寄回了家补贴家里，他对这个儿子是亏欠的。
可到底他也是一身臭脾气，好不容易收拾出一个还算和善的表情，抬头却对上了一张白嫩的小脸。
“李家闺女？咋是你？”
蒋峻山被人扶下来，手里拿着拐杖绕过车头走到了门前。
“爸，我在这。”
雪怯打开车门，从上面跳了下来就往回走。
闻到蒋家的饭香谁也知道人家里肯定是做饭接客的，这年头家家粮食都是精贵东西，没什么事情是绝对不敢在别人家蹭饭的。
“蒋叔，我回家了。”
蒋正国看着雪怯身后跟着一溜小孩离开，余光瞥到自己小子盯着人的背影，也明白了什么。
被人猛地拍了下肩膀，蒋峻山缓缓转头。
“爸？”
蒋正国没有回答，先是招呼着蒋峻山身后的队友。
“小同志们进来吃点饭吧，你们都累了一路了。”
推辞了好几番一群人才被拉入院子里。
雪怯低着头正往回走，身前却被一个阴影渐渐覆盖。
“李——雪——怯。”
谢怀璋咬牙切齿看着面前的人，尽管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就当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
毕竟后续参加高考还需要村长帮忙，可他怎么也忘不了雪怯的那句话。
我才不要不行的男人......
不行的男人......
不行......
这句话就如同村口的广播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无数次回放。
他看到了雪怯走在路上，本意是想威胁雪怯，让她不要再来纠缠自己。
谁知道雪怯一直低着头，就跟没看见他一样。
想到那天晚上的屈辱，他问了卫生室的人，雪怯竟然拿猪吃的药给他吃。
雪怯缓缓抬头，看清楚面前的人后踢起一个石子。
石子朝谢怀璋飞去，打到了他的腿上。
“滚开。”
谢怀璋刚刚才好的身体好像又生出一股邪火，他不知道怎么有人能，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面色涨红。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
少女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圆钝的眼睛里满是纯真，雪怯轻咬了下嘴唇，有点疑惑。
“可是现在是你在挡我的路。”
雪怯对于人的分类只有有用和没用两种，而谢怀璋现在属于没用的人。
她才不喜欢废物。
明明是来警告给自己下药的痴缠者，偏偏被雪怯弄成了好像是他在纠缠一样。
谢怀璋的怒火憋在心里发泄不出去，对上雪怯的脸，又泄气了一下。
她怎么不好好跟他说呢？如果雪怯要是直接跟他说，他或许还会答应。
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
他的心思不自觉地偏移了些，找人算账的目的完全被忘却。
或许正是因为雪怯太天真了，所以她不懂怎么处理男女关系。
才会用这样的手段。
他神情复杂，回过神刚想要说话，面前早已经没了雪怯的身影。
那小小的一团早就走出去了几百米远。
他跨步跟上。
“李雪怯，你对我都不觉得有一点愧疚吗？”
脑海里到处冲撞的不甘心最后全化作了这一句话。
雪怯连抬眼都不愿意，白皙的一小节脖颈裸露在外，谢怀璋清晰地看见了雪怯眼里的疑惑。
“没有。”
她只是把药放在了谢怀璋的水里，谢怀璋自己喝的水，也是自己晕过去的。
谢怀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威胁。
对没有威胁的人做坏事=没做过。
雪怯脸上雪白的颊肉微微鼓起。
“再不滚开，我就让公安把你抓走。”
谢怀璋气笑了，问道：“公安抓我？你耍流氓抓我？”
雪怯才不愿意理原地跳脚的谢怀璋，转身绕过人就想走，却又被人粘了上来。
“李雪怯！”
雪怯大步走着后面干脆跑了起来，但哪里比得过谢怀璋。
嘴唇微微露出一点唇缝来呼吸，谢怀璋也觉得自己简直是昏了头。
雪怯瞪着谢怀璋，气还有些没喘匀。
“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怀璋视线扫过人的唇缝，脑袋猛地充血。
“我不是不行。”
雪怯没想到这人追了自己半天就说了些根本没头没脑的话。
谢怀璋脸色爆红，他干嘛要跟雪怯解释他行不行？
他明明是来威胁雪怯不许再缠着他。
最后看着人粘在脸边的发丝，他好像又被雪怯白嫩皮肤给晃了眼一般。
“你把我抱了，你要对我负责。”
城里来的知青站在田埂上，穿着的确良衬衫，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洗手得用香皂，下地必须戴上手套，村里再找不出一个比这个人更讲究的了，却偏偏对着村里漂亮的小村姑说着下流的话。
乌黑的瞳孔微微睁大，雪怯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谢怀璋，你是脑子坏了吗？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
谢怀璋根本来不及思考，等他说出那句话时他就有些后悔了。
京市来的高干子弟，超出一般人的教育水平，他出生就注定和村里人的人生不会相交。
善良高知大方贤惠，对于伴侣的规划和面前的人毫不相关。
因为洁癖，他极其厌恶这个村庄。
田里的黄土，泥鳅，水蛭，各种虫子，随处可见的牛粪，旱厕，让他几乎刚来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下。
好不容易扛了过来，却差点着了一个小村姑的当，一辈子和这片地分不开。
心里的抗拒却在逐渐消散，意识到雪怯是真的想要当作没发生过以后。
他反而又不愿意了。
不是想要回城吗？不是想当城里人吗？
他不明白雪怯为什么不闹大，逼迫自己娶她。
而自己现在还要像个被非礼的良家妇女，在这里幽怨地堵在人路上，质问雪怯为什么不来找他。
他到底想要证明些什么？
淡漠的桃花眼里闪出些光芒，他嘴唇微颤。
“我都被你看光了。”
语气颇为幽怨。
雪怯第一次品尝到了被污蔑的感觉。
往常都是她污蔑别人的份，哪有别人说她的份。
原来被人污蔑是这么委屈的一件事情。
两颊浮起红晕，因为怒火眼里也变得更加潋滟了起来，她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才没有！”
谢怀璋却固执地说：“你扯开了我的扣子，还看了我，我的。反正你就是把我看光了，你要负责。不负责就是耍流氓——”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到了他的脸上，雪怯这个动作倒是做的得心应手，就好像练习了好多次一样。
被人扇了一巴掌，先是羞耻，恼怒，可接踵而来的却是雪怯身上的香气。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不似供销社里的雪花膏，也不是百货商场里的洋货香水，而是一种更加馥郁的香。
他好像被人打懵了一般站在原地，雪怯趁着机会迅速逃走。
果然李青晚说的没错，谢怀璋就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