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本能的献祭
“真实之镜”的审判与随之而来的惊天爆炸，像一场短暂而惨烈的风暴，将塞尔瓦托老宅的地下圣堂及其入口区域彻底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
弥漫的尘埃、逸散的灼热圣光能量、以及地窖深处阿拉里克·索尔坦那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气息，共同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战后图景。
空气中残留着法则之力与猎魔圣物碰撞后的焦糊味和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感。
达蒙·塞尔瓦托挣扎着从倒塌的书架碎片中爬起身，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肺部的灰尘。胸口被能量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蓝眼睛第一时间就急切地、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望向爆炸的中心——那个如今已化为巨大破洞的地窖入口方向。
瑟琳娜·月光依旧静立在废墟边缘，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仿佛与宇宙本源相连的月华光晕，纤尘不染，神情淡漠。
她刚刚以近乎神只的姿态，轻易碾碎了阿拉里克赌上一切的终极审判，并将其反噬至濒死。她展现出的、那超越生命层次的“规则化身”般的本质，让达蒙在极致的敬畏中，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与渺小。
贝拉单膝跪在不远处，银色面具下的嘴唇紧抿，冰蓝瞳孔中充满了对阿拉里克不自量力的冰冷杀意以及对瑟琳娜安然无恙的狂热庆幸。
她周身月光能量微微波动，显然也在爆炸中受到了些许冲击，但更多的是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后续威胁。
尘埃缓缓沉降。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地窖破洞深处隐约传来的、阿拉里克痛苦而微弱的呻吟声。
瑟琳娜的目光淡漠地扫过那片废墟，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麻烦是否已被彻底清除。
然后，她微微侧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层层阻碍，精准地“看”向了地窖深处某个特定位置——那里，或许是“真实之镜”的核心残骸，或许还残留着阿拉里克试图窃取的、关于她本源的禁忌信息。
“清理掉。”她淡淡地开口，是对贝拉下达指令，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吩咐手下扫除一件碍眼的垃圾。所指的，自然是奄奄一息的阿拉里克和那些圣物残骸。
“是，陛下！”贝拉立刻领命，身影一动，如同银色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向地窖破口，准备执行彻底的灭口与清扫。
达蒙的心脏猛地一缩！清理掉？杀了阿拉里克？
尽管他厌恶、甚至憎恨这个固执的猎魔人，尽管阿拉里克刚刚试图对瑟琳娜发动致命的审判，但“清理掉”这三个字从她口中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依旧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那是一种对生命彻底漠视的、属于更高层次存在的冰冷法则。
然而，就在贝拉的身影即将没入地窖黑暗的刹那——
异变陡生！
地窖深处，阿拉里克那原本微弱的气息，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一股极其短暂、却尖锐到极致的能量脉冲！那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更像是一种……触发！
一种以自身残存生命和灵魂为引信，点燃某个早已预设好的、更深层陷阱的最终指令！
“以吾之血……以吾之魂……燃尽虚妄……真理……永罚！”阿拉里克嘶哑、破碎、却充满极致执念的咆哮，如同诅咒般从地底迸发，随即戛然而止！他的气息彻底湮灭！
下一秒！
整个塞尔瓦托老宅，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并非爆炸的冲击，而是源自地基、源自墙体、源自每一个角落的、某种被提前刻画、埋藏已久的古老符文矩阵被瞬间激活的轰鸣！
无数道刺目欲盲的、由高度浓缩的圣水银和受难圣徒骨灰混合绘制的禁锢符文，如同燃烧的烙铁，猛地从墙壁、地板、天花板上浮现出来！
它们并非攻击瑟琳娜那近乎法则的本体，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恶毒的方式，瞬间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覆盖了整个老宅范围的神圣禁锢力场！
这个力场的唯一作用，并非伤害，而是——绝对压制一切非圣洁属性能量的流动与凝聚！尤其针对吸血鬼的黑暗本源！
“呃啊——！！！”
达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那力场激活的瞬间，他感觉自已体内的吸血鬼力量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圣水池，瞬间被彻底冻结、净化、瓦解！前所未有的剧痛从灵魂深处爆发，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
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猛地瘫软下去，皮肤表面浮现出被圣力灼烧的红痕，獠牙不受控制地伸出，却连维持基本形态的力量都在飞速流失！视线迅速模糊，听觉被巨大的嗡鸣占据，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这是真正的、针对他生命本质的绝杀陷阱！阿拉里克真正的后手！他自知无法杀死瑟琳娜，便用生命为代价，启动了这最终极的、旨在清除瑟琳娜“党羽”、斩断其手脚的——净化矩阵！
几乎在同一时刻！
地窖入口那片废墟中，一块原本属于“真实之镜”的、闪烁着不稳定白光的核心碎片，仿佛受到了阿拉里克最终指令和净化矩阵的双重激发，猛地悬浮而起！它没有攻击，而是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开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吸收、汇聚整个净化矩阵产生的、针对黑暗生物的磅礴圣力！
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形，光芒变得极度不稳定，内部蕴含的能量指数级飙升，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气息！
它瞄准的目标，并非失去反抗能力的达蒙，而是——刚刚动用过法则之力、周身月光能量正处于微妙波动状态的瑟琳娜！
阿拉里克用生命布下的终极杀局：先用净化矩阵压制、甚至清除达蒙（他认为的瑟琳娜的爪牙），同时用镜核碎片汇聚所有圣力，趁瑟琳娜力量波动时，发动针对其本源的、最后的自杀性袭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阿拉里克触发陷阱，到净化矩阵激活压制达蒙，再到镜核碎片汇聚圣力瞄准瑟琳娜，整个过程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
“陛下！小心！”贝拉的惊呼声从地窖入口处传来，她似乎被突然激活的矩阵暂时困住，无法第一时间脱身！
瑟琳娜在那禁锢矩阵激活的瞬间，周身的月光光晕微微一荡，似乎受到了极其细微的干扰，她那永恒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极快地掠过一丝……真正的诧异？
或许她也没料到阿拉里克还有如此决绝而恶毒的后手。面对那汇聚了整个矩阵圣力、如同小型太阳般灼热、即将爆发的镜核碎片，她周身的月光能量迅速凝聚，显然准备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针对本源的攻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那镜核碎片的光芒亮到极致、即将化作毁灭洪流喷薄而出的前一个刹那！
一道黑色的、踉跄的、燃烧着最后生命潜能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以一种超越极限、近乎扭曲的速度，猛地从侧后方撞向了瑟琳娜！
是达蒙！
在净化矩阵激活、灵魂如同被撕裂的极致痛苦中，在意识即将被圣力彻底净化湮灭的边缘，他看到了那镜核碎片锁定了瑟琳娜，感受到了那毁灭性能量即将爆发！那一刻，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任何权衡利弊！甚至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有的只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迸发出来的、纯粹到极致的、近乎本能的冲动！
保护她！
不能让她受伤！不能！
他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被矩阵压制得几乎熄灭的黑暗力量，燃烧了血脉中最后的生机，无视了全身骨骼仿佛要碎裂的剧痛，凭借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超越吸血鬼本能的意志力，硬生生冲破了圣力压制对他行动的束缚，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可能的动作——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瑟琳娜与那毁灭光源之间！
“不——！！！”贝拉发出了绝望的嘶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达蒙张开双臂，脸上没有任何英勇或决绝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空白的、被巨大痛苦和纯粹本能驱使的扭曲。他的蓝眼睛瞪得极大，倒映着那团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的死亡之光，瞳孔深处，却只有身后那个月光身影的模糊倒影。
然后——
“轰！！！！！！！！！”
镜核碎片汇聚的、足以湮灭领主级吸血鬼的磅礴圣光，如同决堤的银河，轰然爆发！毁灭性的能量洪流，结结实实地、毫无保留地，全部轰击在了达蒙·塞尔瓦托的后背上！
没有奇迹发生。
达蒙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残雪，瞬间被那纯粹而狂暴的圣光彻底吞噬！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黑暗能量在至高的圣力面前不堪一击，瞬间蒸发！他的身体从后背开始，如同燃烧的纸张般，迅速化为飞灰！剧烈的痛苦超越了神经的传递极限，意识在万分之一秒内就被彻底撕裂、净化！
在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瞬，达蒙的思维碎片中，或许闪过了一丝荒谬的念头：他这充满罪恶与黑暗的一生，最终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为了一缕月光而彻底燃尽？
紧接着，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吞噬了一切。
圣光爆发的光芒持续了短短几秒，便逐渐消散。镜核碎片耗尽了所有能量，化为齑粉。净化矩阵也因能量过度抽取而迅速黯淡、崩溃。
老宅再次恢复了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死寂。
地窖入口处，贝拉挣脱了矩阵残余的束缚，踉跄地冲了出来，银色面具下露出的嘴唇苍白无比，冰蓝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茫然。
瑟琳娜·月光，依旧站在原地。那毁灭性的圣光洪流，在吞噬了达蒙之后，触及到她周身的月光力场，如同溪流撞上礁石，无声无息地分流、消散，未能伤她分毫。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已前方，那片空荡荡的、只剩下些许飘散飞灰的地板上。
那里，曾经站着达蒙·塞尔瓦托。
此刻，空无一物。
连一丝血迹，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瑟琳娜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周身流淌的月光能量依旧平稳，看不出丝毫波动。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意外。
只是，她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映照宇宙洪荒的黑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片虚无。
凝视着那最后一点，尚未完全飘散的、微不足道的灰烬。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在蔓延。
第三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