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唯一的答案
地宫中那次石破天惊的“握手”与随之而来的“净化”，如同在绝对零度的冰层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深不可测的裂痕。
达蒙·塞尔瓦托被贝拉带入修复舱进行标准剂量的能量补充，身体在冰冷液体的包裹下缓慢恢复，但灵魂却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真空般的宁静里。
瑟琳娜那句“样本污染等级提升。需进行深度净化处理”的冰冷指令，没有责备，没有认可，只有一种基于功能的处置，却奇异地成为他混乱世界的定锚。她接受了他的“归来”，以她独有的方式。这就够了。
然而，尼克劳斯·迈克尔森绝非轻易认输之辈。广场上的羞辱虽被瑟琳娜以超然的冷漠化解，却更激起了他毁灭性的执念。
他意识到，单纯的离间与羞辱，对那个似乎已摒弃常人情感的月光女士和这个陷入某种癫狂忠诚状态的塞尔瓦托收效甚微。
他需要更直接、更残酷的方式，来撕开一切伪装，逼出最血淋淋的真相，他要亲眼看着所谓的“联盟”在终极抉择下分崩离析。
他的报复，在达蒙结束基础修复、刚刚离开修复舱，正处于新旧力量交替、精神与肉体都最为敏感的脆弱时刻，骤然降临。
这一次，不再是幻象或精神低语。而是物理层面的强行拖拽。
达蒙正感受着体内微弱却新生的月光能量流转，试图适应这具历经磨难后的身躯，突然，周遭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地宫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扭曲、碎裂！一股无可抗拒的、蛮横至极的空间之力包裹住他，将他硬生生从地宫环境中剥离出来！
天旋地转！剧烈的空间撕扯感几乎让他再次昏厥！
当他视野恢复清晰时，发现自己已不在阴冷的地宫，而是站在一片无边无际、弥漫着灰色迷雾的荒原之上。
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尽的虚无。脚下是干裂的黑色大地，散发着硫磺与绝望的气息。
镜像空间！尼克劳斯动用了他对规则的部分扭曲之力，强行开辟了一个临时的、与世隔绝的审判场！
而他的面前，赫然矗立着三道人影，被暗红色的能量锁链紧紧束缚着，悬浮在半空中！
左边，是埃琳娜·吉尔伯特！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眉心处一枚暗红色的诅咒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抽取着她的生命气息，让她发出痛苦的微弱呻吟。
她的存在，代表着达蒙未能履行的“守护”承诺与内心的道德枷锁。
右边，是斯特凡·塞尔瓦托！他情况更糟，似乎经历了酷刑，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吸血鬼的恢复力在此地似乎被完全抑制，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
他看向达蒙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痛苦与一丝绝望的希冀，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呼喊“哥哥”。他的存在，代表着达蒙无法割舍的血脉羁绊与深沉的愧疚。
而正中间，被束缚得最紧、周身缠绕着最浓郁暗红能量的，竟然是——瑟琳娜·月光的一道逼真投影！
这投影并非实体，却完美复刻了她的容貌与气息，甚至连那冰冷的月光力场都模拟得惟妙惟肖，只是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意志，成了一件待宰的祭品。
她的存在，代表着尼克劳斯终极的挑衅与嘲讽，将达蒙的“新信仰”赤裸裸地摆上祭坛！
“欢迎来到‘抉择之间’，我亲爱的达蒙。”尼克劳斯·迈克尔森的身影，从迷雾中缓缓步出，脸上带着残忍而愉悦的笑容，异色瞳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游戏规则很简单。”
他打了个响指。
三根燃烧着暗红火焰、铭刻着恶毒符文的能量尖刺，凭空出现在埃琳娜、斯特凡和瑟琳娜投影的心脏正前方，蓄势待发！
“这三个对你而言‘重要’的存在，”尼克劳斯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只能允许你‘救’一个。告诉我你的选择，我会立刻释放他（她），并保证其安全离开。而另外两个……”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将在这‘灭魂之刺’下，形神俱灭！当然，瑟琳娜女士的只是投影，但其中蕴含着她的一缕本源月光，毁掉它，足以让她受到不轻的反噬。怎么样？很公平吧？”
绝对的阳谋！极致的残酷！尼克劳斯不再玩弄阴谋，而是用最直接的力量，逼达蒙进行终极的、公开的背叛！
无论他选择救谁，都意味着对另外两方的彻底放弃，这将在他灵魂上刻下永不磨灭的裂痕，也必将彻底激怒瑟琳娜！
“选吧，达蒙！”尼克劳斯催促道，声音充满了猫捉老鼠的快感，
“是救你心心念念的、代表‘光明’的小女友埃琳娜？还是救你唯一的、可怜的弟弟斯特凡？或者……为了向你那冷酷的月光女神表忠心，牺牲这两个对你情深义重的‘亲人’？”
迷雾翻涌，灭魂之刺的红光映照着达蒙瞬间惨白的脸。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埃琳娜痛苦的呻吟，斯特凡绝望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凌迟着他的神经！这个选择，比死亡更痛苦百万倍！
“不……你不能……”达蒙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蓝眼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与挣扎。
“我不能？”尼克劳斯嗤笑，“我当然能！而且你必须选！否则，三根灭魂之刺会同时落下！你连救一个的机会都没有！”
他加重了能量压迫，埃琳娜和斯特凡顿时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哼！
压力如山！达蒙的额头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他的目光在三道被束缚的身影间疯狂摇摆，每一次扫过埃琳娜和斯特凡，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救埃琳娜？那意味着亲手将斯特凡推向毁灭，背叛百年的兄弟情谊！救斯特凡？那等于彻底扼杀了埃琳娜的生路，也背弃了对斯特凡守护埃琳娜的承诺，更坐实了自已的自私！两个选择，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选择瑟琳娜的投影？那更是荒谬！为了一道虚影，牺牲两个活生生、与他有深刻羁绊的人？
这不仅是冷血，更是对瑟琳娜那种存在最大的不敬与侮辱！尼克劳斯就是在逼他做出这个看似“忠诚”、实则最愚蠢、最可能激怒瑟琳娜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灭魂之刺的光芒越来越盛！尼克劳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他享受这种将人逼入绝境、欣赏其精神崩溃的过程。
就在达蒙的意志即将被这残酷抉择彻底压垮的瞬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死死地定格在了中间那道瑟琳娜的投影之上。
尽管是投影，但那冰冷的容颜，那熟悉的月光气息，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所有的混乱与痛苦！
他想起了地宫中那冰冷的月光，那精准到毫秒的指令，那重塑他身躯的力量，那面对“原初虚无”时并肩的瞬间，那在他掏出心源之血立誓时未曾躲避的触碰，以及那句“誓言，已记录”的平静接纳……
这些画面，如同定格的胶片，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与埃琳娜代表的、充满负罪感的“救赎”幻想不同，与斯特凡代表的、沉重而愧疚的“责任”不同，与瑟琳娜的联结，是充斥着痛苦、恐惧、不确定性，却无比真实、深刻、甚至带有一丝……
扭曲的“归属感” 的现在进行时！是一条他亲手选择的、通往未知却心甘情愿的不归路！
尼克劳斯的陷阱，反而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真相！
埃琳娜和斯特凡很重要，是他过往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他的愧疚与责任。但瑟琳娜……瑟琳娜……是他现在的全部，是他未来（如果还有未来的话）唯一的方向！
一种明悟，如同破开乌云的月光，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心海！
所有的挣扎、痛苦、犹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达蒙猛地抬起头！蓝眼睛中所有的迷茫与痛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清澈见底的坚定！他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扭曲却无比真实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不再看埃琳娜和斯特凡，而是将目光毫无保留地、穿透空间的距离，牢牢地锁定在尼克劳斯身上，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告：
“尼克劳斯。”
他顿了顿，仿佛在进行一场郑重的宣誓，然后，抬手指向中间那道瑟琳娜的投影，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镜像空间：
“我选她。”
整个空间骤然一静！连翻涌的迷雾和燃烧的灭魂之刺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尼克劳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异色瞳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设想了无数种达蒙崩溃、哀求、或者痛苦抉择的场景，却唯独没料到如此干脆、如此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回答！
“你……你说什么？”尼克劳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达蒙脸上的笑容扩大，那是一种抛下所有重负、直面本心后的疯狂与释然。
“我说——”他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尼克劳斯的心上，“我选瑟琳娜·月光！”
他向前踏出一步，尽管步履蹒跚，气势却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尼克劳斯：
“不是因为她能给我什么救赎，不是因为她代表什么狗屁希望，更不是因为你他妈设下的这个可笑的选择题！”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尼克劳斯的灵魂：
“而是因为——”
“从我把这条烂命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起……”
“从我选择走向她、而不是逃离她的那一刻起……”
“从我甘愿成为她棋盘上一颗棋子、甚至是一枚弃子的那一刻起……”
“我达蒙·塞尔瓦托的答案，就只剩下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震撼整个空间的咆哮：
“一直都是她！也只有她！”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他妈的下地狱也是！”
“你听明白了吗？！尼克劳斯·迈克尔森！”
咆哮声在荒原上回荡，震得迷雾翻涌！埃琳娜和斯特凡的投影似乎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尼克劳斯彻底愣住了，脸色铁青！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非但没有逼疯达蒙，反而逼出了他最彻底、最疯狂的……忠诚宣言！这简直是对他智商的莫大侮辱！
“你……你这个疯子！”尼克劳斯暴怒，抬手就要催动灭魂之刺！
然而，就在他动手的前一刹那——
“咔嚓——！”
整个镜像空间，毫无征兆地，发出了玻璃破碎般的脆响！
一道纯净、冰冷、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月光，如同开天辟地的利刃，凭空出现，轻而易举地撕裂了暗红色的天幕，精准无比地照射在达蒙·塞尔瓦托的身上！
月光中，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驾于此地规则之上的……绝对力量！
在这月光的笼罩下，束缚着埃琳娜、斯特凡甚至瑟琳娜投影的暗红锁链，如同遇到克星的冰雪，瞬间消融！那三根灭魂之刺，更是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尼克劳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异色瞳中充满了惊骇与暴怒！
“瑟琳娜——！！！”他发出不甘的咆哮！
月光中，一个清冷、平静，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女声，穿透层层空间阻隔，清晰地响彻在破碎的镜像空间中，只有一个词，却带着终结一切闹剧的威严：
“闹剧，该结束了。”
下一刻，月光裹挟着达蒙，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脸色铁青、暴跳如雷的尼克劳斯，以及开始寸寸崩塌的镜像空间。
荒原上，回荡着达蒙那番石破天惊的宣言余音，以及尼克劳斯无能狂怒的咆哮。
而此刻，被月光带走的达蒙，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心满意足的、近乎安详的弧度。
他的答案，已给出。掷地有声，永不更改。
第七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