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黑潮诡礁
船离岸第七天，水色从蓝变成了一种死墨绿。李凝阳说，这不是水，是泡了千万年腐尸的脓。我把那枚黑潮符挂在桅杆上，当晚就听见了指甲刮船底的声音。
小帆船像一片枯叶，在无边无际的墨蓝色海面上漂荡。离开望海州已七日，最初几日还能见到海鸟和过往船只的踪影，后来便只剩下天空、烈日和无尽的海水。咸腥的海风变得沉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败气息。
海水的颜色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从清澈的蔚蓝，渐次转为深蓝、墨蓝，直至眼前这种令人心悸的、毫无生机的死墨绿色。海水变得粘稠，船行其上，阻力大增，仿佛航行在某种巨大的、缓慢蠕动的生物体表。
“妈的……这鬼地方！”李凝阳扶着船舷，脸色难看地啐了一口。他修为较高，对环境的感知更为敏锐。“水底下……怨气冲天！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海水，像是……泡了千万年腐尸烂骨、融了无数冤魂的脓血！灵气在这里几乎感觉不到，只有死寂和怨毒！”
云渚默默点头，他的感觉更为清晰。怀中的苍龙角传递来强烈的不适与排斥，白虎牙则微微震颤，散发出锐利的锋芒，似在警告潜在的威胁。这片海域，充满了对生灵的恶意。
按照“烂鳍鱼”老曲的海图，他们已经接近了“幽灵礁”的外围区域。四周开始出现一些奇形怪状、颜色惨白的礁石，如同巨兽的骸骨，突兀地刺破海面。雾气不知何时弥漫开来，灰白色的浓雾遮蔽了阳光，能见度急剧下降，温度也骤然降低，阴冷刺骨。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越发浓烈。
“是时候了。”云渚深吸一口气，取出那枚用黑色海草编织、形如扭曲海蛇的“黑潮符”。符咒触手冰凉，散发着不祥的腥气。他依照老曲隐晦的提示，将其悬挂在了主桅杆的顶端。
符咒挂上的瞬间，并无异象发生。
夜幕降临，浓雾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深沉，将整艘小船彻底吞没。黑暗中，只有船头一盏昏暗的防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如同鬼火。四周死寂得可怕，连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都变得微弱而沉闷。
子夜时分，第一种异响出现了。
“喀啦……喀啦……咿呀……”
一种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声音，从船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用坚硬而纤细的物体，一下下地刮擦着船底的木板。声音缓慢而持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仿佛在试探，又像是在……召唤。
李凝阳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低声道：“来了！”
云渚手握长篙，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谨慎地探入船底漆黑的海水中。然而，神识甫一接触那墨绿色的海水，便感到一股强烈的阴寒怨念侵蚀而来，视野中一片混沌，只能模糊地“看”到无数扭曲、苍白的影子，如同腐烂的海草，缠绕在船底，那些“刮擦”声，正是这些影子前端如同骨爪般的部位弄出的动静。
不是实体生物，更像是……凝聚不散的怨灵！幽灵礁，名副其实！
“是‘溺尸怨傀’！”李凝阳经验老道，立刻辨认出来，“生前葬身此地的水手、修士，魂魄被此地特殊的水域怨气侵蚀，化为没有灵智、只知本能攻击生灵的怪物！数量……很多！”
话音刚落，船体猛地一震！更多的刮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变得急促而密集！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同时抓挠船体，试图将这小船撕碎、拖入深渊！
“呜——！”
一声凄厉尖锐的嘶鸣，猛地从浓雾深处传来！一道巨大的、模糊的白色影子，快如闪电般从侧面撞向小船！那影子散发出强大的怨念波动，远超那些溺尸怨傀！
“金丹期的‘掠魂妖鳗’！小心！”李凝阳大喝一声，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金光射出，击中那白影！
“嗤！”白影发出一声痛楚的嘶鸣，溃散大半，但残余的怨气依旧撞得小船剧烈摇晃！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黑潮符”仿佛一个信号发射器，彻底激活了这片死亡海域的“热情”！
越来越多的诡异存在被吸引过来！有形如巨大多爪章鱼、却由无数惨白手臂纠缠而成的“千臂怨魔”；有漂浮在空中、发出惑人心神哭泣声的“迷魂水鬼”；甚至还有几具身披古老破碎铠甲、手持锈蚀兵刃、眼眶中燃烧着幽绿魂火的“沉船尸将”！
它们从浓雾中，从海水下蜂拥而至，发出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疯狂地攻击着小船。李凝阳和云渚背靠背，各施手段，金光、星辉、篙影纵横交错，将扑来的怨灵不断击退、打散。
但这些东西仿佛无穷无尽，击散一批，又有更多从浓雾和深海中涌出！更麻烦的是，它们没有实体，物理攻击效果大打折扣，只能依靠蕴含法力的手段才能有效杀伤，对两人的消耗极大。
“这样下去不行！法力耗尽就是死路一条！”李凝阳喘着粗气，脸色发白，“得想办法冲出去！或者……找到‘毒龙号’沉船的位置！那里或许有阵法残留，可以暂避！”
云渚一边挥动长篙，篙尖凝聚星芒，将一只扑来的水鬼打得魂飞魄散，一边全力催动神识，抵抗着怨气侵蚀，在混乱中感应着苍龙角与白虎牙传来的微弱指引——它们对同属“四象”层次的力量，或对精纯的金属、木属灵气，会有特殊感应。
“在那边！”激斗中，云渚猛地指向左前方浓雾深处，“我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幽冥铁木的气息！还有……水灵力的异常波动！”很可能是避水珠残片！
“冲过去！”李凝阳精神一振，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掌心符箓上，化作一道炽烈的火环，暂时逼退了周围的怨灵。
小船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云渚所指的方向奋力冲去！
身后，是无数怨灵疯狂的追逐与嘶嚎。
前方，浓雾似乎淡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片更加密集、狰狞的礁石群，而在礁石群的中央，海水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暗流漩涡！
漩涡的边缘，隐约可见一艘巨大船只的黑色轮廓，半沉半浮，正是“毒龙号”！
希望就在眼前，但通往希望的路上，却是更加凶险的死亡漩涡和无数窥伺的怨灵！
（第三十八章完）
黑潮符引来怨灵狂潮，苦战之中发现沉船踪迹！然而，沉船所在竟是凶险的暗流漩涡！云渚二人能否突破重围，成功登上“毒龙号”？沉船之中，除了避水珠残片，是否还隐藏着其他秘密或危险？生死一线，尽在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