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特法伦球场，南看台下方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安保级别最高的董事会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巨大的落地窗外，空无一人的球场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庄严肃穆，那片绿茵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一场决定其未来命运的审判。
会议桌前只坐着四个人，却代表着这家百年俱乐部的最高权力中枢。
cEo汉斯-约阿希姆·瓦茨克坐在主位，表情凝重如铁，手中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厚厚的文件。体育主管米夏埃尔·佐尔克坐在他旁边，双臂抱在胸前，沉默不语，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此刻也阴云密布。市场部主管卡斯滕·克拉默则显得有些紧张，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
主教练尤尔根·克洛普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他进来时甚至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拉开椅子重重坐下。他已经从佐尔克那里得知了会议的主题，但脸上依旧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被压抑到极点的怒火。
“好了，人都到齐了。”瓦茨克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示意助手关上厚重的橡木门，并反锁。
“在开始之前，我必须强调一点。”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今天的会议内容，是关乎俱乐部未来命运的最高级别机密。在离开这间屋子前，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我，都需要签署一份措辞最严谨的保密协议。任何一丝一毫的泄露，都将被视为对俱乐部的背叛。”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重。
瓦茨克不再废话，他将手中那份文件的复印件，分发给每一个人。
“先生们，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来自伦敦的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先生，为我们球队的36号球员，开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价格。”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积蓄力量，然后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
“一亿。两千万。欧元。”
尽管克洛普心中早有准备，但当这个数字以白纸黑字的形式、带着官方报价函的格式出现在眼前时，他依然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近乎暴力的冲击力。他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佐尔克的脸色则更加难看，他只是瞥了一眼文件标题，就将其推到一边，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在大家发表意见之前，”瓦茨克没有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而是转向了市场部主管克拉默，“卡斯滕，把你和你的团队分析的数据，向尤尔根和米夏埃尔汇报一下。”
克拉默紧张地点了点头，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一个个惊人的数据图表开始滚动。
“根据我们市场部门的统计，”克拉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自从楚风加盟球队，尤其是在本赛季成为绝对核心之后，我们俱乐部的各项商业数据都迎来了爆炸式增长。”
“首先是球衣销售。楚风加盟至今，其个人36号球衣的全球销量，已经占据了全队总销量的48%。其中，有超过60%的线上订单是来自中国及东南亚地区的Ip地址。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一个人就为我们打开了整个亚洲市场。”
“其次是社交媒体效应。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俱乐部官方推特、脸书的全球粉丝数量增长了近500%，这是俱乐部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根据后台数据分析，新增的粉丝中，有超过70%是直接因为楚风而来。”
“最后，是关于他个人商业价值的评估。”克拉默切换到最后一张ppt，上面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诱惑力的数字，“根据切尔西方面提供的市场模型和我们自己团队的推演，我们一致认为，楚风背后所代表的、尚未被完全开发的中国市场，其潜在的商业价值，在未来五年内，可能高达……一亿欧元。”
瓦茨克等克拉默说完，接过了话头。他的语气冷静得像个正在进行财务分析的会计师，但每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克洛普和佐尔克的心脏。
“先生们，我不是想说服你们卖掉他。我只是想让大家客观、清醒地明白，我们现在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一亿两千万欧元。”他竖起一根手指，“这笔钱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我们能瞬间还清俱乐部在2005年濒临破产时欠下的所有该死的银行贷款！我们再也不用看那些银行家的脸色，再也不用每年支付高昂的利息！我们的财政将彻底恢复健康！”
“不仅如此！”他竖起第二根手指，“我们还能有接近八千万欧元的巨额盈余！我们可以立刻启动布拉克尔训练基地的全面升级计划！我们可以扩建我们的青训营，建立覆盖全球的球探网络！我们可以做所有我们梦想了五年，却因为没钱而一直停留在纸面上的一切！”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描绘出了一幅无比美好的未来蓝图。
然后，他将话题转向了最残酷的现实。
“楚风的合同还有三年半。我们当然希望他能像米夏埃尔一样，在这里踢到退役。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在座的各位都懂德国足球的规则。”
瓦茨克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我们是‘50+1’政策下的俱乐部。这个政策保护了我们的球迷文化，但也给我们戴上了沉重的财政枷锁。我们永远不可能像切尔西、像未来的曼城和巴黎那样，有一个可以无限为我们注资的老板。我们的运营必须自负盈亏，必须依靠我们自己造血。”
“这么多年来，我们的生存之道是什么？是培养天才，然后……在他们达到价值顶峰时卖掉他们，用这笔钱再去培养更多的天才。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德甲大多数俱乐部的宿命。从这个角度看，一亿两千万，可能就是我们能从楚风身上得到的、一个永远不可能再被超越的、最高的天花板价值。”
一直沉默的佐尔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冰冷得像一块铁。
“汉斯，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对。但你忘了一件事。”
“我们卖掉的，不是一个‘商品’，也不是一个‘最高价值’。我们卖掉的，是一座近在咫尺的冠军奖杯，甚至……是我们这家俱乐部未来十年的灵魂。”
“没有楚风，我们现在最多排在联赛第五，还在为欧联杯资格苦苦挣扎。没有他，我们下半赛季拿什么去跟兵强马壮的拜仁和状态稳定的勒沃库森斗？你说的那些未来投资都很好，但如果我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而亲手扼杀了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未来还有什么意义？”
瓦茨克和佐尔克，一个代表着俱乐部的“理性”与“生存”，一个代表着“竞技”与“梦想”，两人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形成了激烈的对峙。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尤尔根·克洛普。
他们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在他手上。
克洛普缓缓地站起身，他没有参与争论，而是走到会议室的窗前，默默地看着窗外那片空旷的绿茵场。
良久，他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我不同意。”
“先生们，我们正在创造历史。我们有机会拿到这家俱乐部近十年来第一个冠军沙拉盘。这个冠军的价值，是任何金钱都无法衡量的。它能为这座城市，为这家俱乐部，为我们这些年轻的球员，重新注入一种叫做‘冠军dNA’的东西。为了钱而放弃这个机会，是懦夫的行为。”
“楚风是我们的心脏，是我们的灵魂，是我们所有战术的核心。卖掉他，等于在我们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捅上一刀。我绝不同意。”
瓦茨克看着克洛普，他那商人的脸上，表情变得极其复杂。他缓缓开口，问出了那个让克洛普无法回避的、最致命的“魔鬼之问”。
“尤尔根，我尊敬你的理想。我也爱你对这家俱乐部无与伦比的情感。”
“我可以支持你。我可以亲自回绝切尔西，我可以去承受董事会和所有股东的压力。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明年，后年，只要楚风还在，我都会尽我所能，用一份俱乐部能提供的、最顶级的合同留下他。”
“但是，尤尔根……”瓦茨克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直刺克洛普的内心深处，“我需要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当你，在我们的全力支持下，带领着楚风和这支球队，拿到了你梦想中的德甲冠军，甚至……有朝一日拿到了那座该死的欧冠奖杯之后。当你成为了全欧洲最炙手可热的顶级主教练时……你，尤尔根·克洛普，还会选择留在这家无法为你提供无限金钱支持的多特蒙德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克洛普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瓦茨克继续用一种平静而又残酷的语调，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
“到时候，向你发出邀请的，将不再是美因茨或者多特蒙德。而是皇家马德里，是利物浦，是曼联……是那些拥有更大舞台、更高薪水、能让你去追逐更高荣誉的顶级豪门。德甲终究只是德甲，它的天花板就在那里，你比我更清楚。”
“到了那个时候，当你面对那些选择时，你还会像今天这样，如此坚定地对多特蒙德说‘不’吗？”
克洛普沉默了。
他是一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雄心，有自己的梦想。他爱多特蒙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在这里终老。他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向瓦茨克做出一个虚伪的、关于“永远”的承诺。
瓦茨克看着他的反应，似乎早已料到。他叹了口气，提出了一个仿佛来自魔鬼的契约。
“好吧，尤尔根。我明白了。那我们来做个交易。”
“我，代表俱乐部董事会，向你承诺：我们拒绝切尔西这份1.2亿的报价。在未来至少两年内，无论收到多高的报价，我们都不会出售楚风。我们会尽一切可能，支持你围绕他，打造一支真正的冠军之师。”
“而你，需要向我们承诺……”瓦茨克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为多特蒙德，至少带回一座有分量的冠军奖杯——德甲冠军或者德国杯冠军。并且，在这之后，当楚风的价值达到顶峰，当有俱乐部再次开出让我们无法拒绝的价格时，你不能再阻止我们。”
“这是一个双赢的交易，尤尔根。我们给你时间和核心，让你去实现你的冠军梦想，成就你的教练声望。然后，你帮助俱乐部，用这座冠军奖杯和楚风的最高价值，换来一个真正可持续发展的、光明的未来。”
克洛普看着瓦茨克，他知道，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也无法反驳的、最现实的契约。这是理想与现实之间，唯一的平衡点。
他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瓦茨克的手。
“成交。”
会议结束，每个人都在一份措辞严谨的保密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当他们走出会议室时，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凝重。
他们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国王。
但代价是，为他的王朝，设定了一个冷酷的、无法更改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