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桐攥着展会考察手册的手指，不知不觉间把封面捏出了几道白痕。
她跟着公司的采购团队来参展，刚从主通道拐过来，就被“景文阁”那组黑胡桃木展架吸引了目光——不是因为展架有多特别，而是那个弯腰整理翡翠展柜的身影，太熟悉了。
以前肖景文在店里收拾摆件时，总爱把袖口卷到胳膊肘，动作急乎乎的，嘴里还念叨着“别碰坏了”，可手上的力道却没个准头。可现在，他穿着平整的浅灰色衬衫，袖口规规矩矩扣到手腕，手指捏着软布，轻轻擦过紫罗兰翡翠的花瓣纹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旁边小张问他宣传册要不要再补点，他笑着点头，语气放得很缓：“多拿点，别让客户等着。”
苏诺桐站在人流后面，隔着三四米远看着他。场馆里的相机快门声、参观者的交谈声，好像都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了，她眼里只剩下他——比以前瘦了点，下颌线更清晰了，以前总爱乱翘的额发，现在也梳得整整齐齐，浑身透着股沉稳的劲儿。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溜溜的，又有点空落落的。自己高升后，忙得脚不沾地，以为早就把过去翻篇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撞见他。他成了参展商，有了自己像样的展位，而她，成了过客。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想趁着肖景文没注意，悄悄绕开。可刚挪开脚，就看到肖景文直起身，手里的软布“啪”地掉在了展柜玻璃上。
他转头了。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
肖景文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像是没反应过来，盯着苏诺桐看了好几秒。他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可声音好像卡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了一点模糊的气音。手里的软布还躺在玻璃上，他却忘了去捡，手指僵在半空中，连心跳都好像漏了一拍。
苏诺桐也僵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发现，更没想到肖景文的眼神会这么直接——里面有惊讶，有疑惑，还有点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一团揉乱的线，让她不敢细想。她赶紧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文件袋上，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往他那边瞟。
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
旁边两个正在看木雕的参观者，察觉到不对劲，顺着肖景文的目光看向苏诺桐，眼神里带着点好奇，还小声嘀咕了两句：“这女的是谁啊？跟老板认识？”小李和小张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你看我我看你，手里的宣传册都忘了递出去，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苏诺桐的手指攥得更紧了，文件袋的边缘被捏得发皱。她想开口说句“好久不见”，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生疏；想问问他“最近还好吗”，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毕竟是她当初坚持要分手，说他“不理解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现在再问这些，倒像是在刻意找话题，显得很尴尬。
肖景文也终于回过神来，可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他弯腰捡起软布，捏在手里反复揉搓着，布料的纹理蹭得手指发痒，却没让他冷静下来。他看着苏诺桐，她比以前瘦了点，头发剪短了，扎成了低马尾，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穿着合身的米白色西装，一看就是职场里干练的样子。
以前她总爱穿宽松的卫衣，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跟他撒娇说“不想上班，想在家待着”。现在的她，陌生又熟悉，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场馆里的人流又开始涌动，有人从他们中间走过，挡住了彼此的视线。可等那人走过去，两人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碰到了一起，还是没人说话。苏诺桐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咬了咬下唇，又把目光移开了。
肖景文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他知道不能再这么僵着，不管怎么说，两人也算认识一场，总不能像陌生人一样站着。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先说什么——是问她来参展的目的，还是说自己现在的情况？好像怎么说，都觉得不自然。
尴尬像一层薄薄的雾，把两人裹在中间，连周围的参观者都看出了不对劲，脚步放慢了些，眼神里的好奇更浓了。肖景文捏着软布的手，指节都有点发白，他知道，自己必须先打破这个僵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