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水面上那盏幽白的灯，如同深渊巨兽独眼，静静地凝视着仓库屋顶。其下方模糊的潜艇轮廓，更添了几分无形的压迫感。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全员隐蔽！熄灭炉火！”李正国反应极快，立刻低吼下令。
阿杰手脚麻利地扑灭气炉，小王和孙医生迅速将伤员拖到通风机房最深的阴影里。林凡拉着苏婉，和李正国一起匍匐在屋顶边缘的护栏后，紧张地观察着远处的神秘来客。
黑暗中，只有风声和水浪拍打屋顶边缘的轻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盏灯和潜艇轮廓就那样静止着，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只是一个无声的警告，或者一个冰冷的观察者。
“它在观察我们。”林凡低语，精神力虽然微弱，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异常清晰。
“是军方吗？”阿杰小声问。
李正国缓缓摇头，眉头紧锁：“不像。我军现役潜艇的识别信号和灯光不是这样。这风格……更诡异。”
“是‘观察者’？”林凡看向苏婉。
苏婉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声音带着恐惧：“我……我不知道……‘观察者’很少以这种形式出现……但，但有可能是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的灯光和轮廓依旧静止，仿佛与黑暗和水流融为一体。这种沉默的对峙，比直接的攻击更折磨人的神经。
“不能一直等下去。”林凡沉声道，“我们的伤员等不起，刚才退走的那伙人也可能卷土重来。必须弄清楚对方的意图。”
“怎么弄清楚？”李正国看向他。
林凡的目光落在阿杰身上：“需要有人去侦查。不能靠近，至少弄清楚它的大致型号，有没有攻击性迹象。”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在黑暗的水域中靠近一个不明潜艇，无异于羊入虎口。
阿杰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被坚定取代，他咬了咬牙：“凡哥，李中校，我去！我水性好，动作轻！”
李正国看着这个年轻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上匕首，只做远距离观察，有任何不对，立刻撤回，不要恋战！”
“是！”
阿杰检查了一下绑在腿上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如同灵巧的水獭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水中，向着那片幽白灯光的方向潜游而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跟随着阿杰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林凡的精神力也勉强延伸出去，试图为阿杰提供一点微弱的预警。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屋顶上只剩下伤员粗重的呼吸和风吹过钢板的呜咽声。
十几分钟后，阿杰的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屋顶边缘，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但眼中却带着一丝兴奋和后怕。
“怎么样？”李正国和林凡立刻将他拉上来。
阿杰喘着粗气，快速汇报：“看……看不清具体型号，不是我们知道的任何一款。体积不大，像是小型侦查艇或者特种潜艇。外壳……外壳很光滑，像是某种复合材料，没有明显的武器外露。但是……但是我靠近到大概一百米左右的时候，感觉到一种……一种被扫描的感觉，浑身发毛！它肯定发现我了，但没理我，也没攻击。”
被扫描，但不攻击？这更像是一种……确认？
就在这时，那盏幽白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三下，节奏古怪，然后骤然熄灭！连同水下那个模糊的潜艇轮廓，也仿佛融入了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来得突兀，走得也干脆。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它……它这是什么意思？”小王茫然道。
“警告？还是……标记？”李正国沉吟。
林凡心中念头飞转。扫描，确认，然后离开……这行为模式，确实符合苏婉描述的“观察者”。他们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确认金属盒的存在？还是确认苏婉这个“钥匙载体”的状态？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不管它是什么意思，这里不能待了。”林凡果断道，“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这里就不再安全。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这个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刚刚那个潜艇带来的未知压力，远比光头壮汉那伙人更令人不安。
他们迅速收拾好仅有的物品，再次搀扶起伤员，准备离开这个短暂的避难所。
然而，新的问题摆在了面前——去哪里？
茫茫洪水，何处是安身之所？周霆他们所在的官方避难所，是目前唯一已知的、相对安全的目标方向。
李正国看向林凡，语气严肃：“林凡，我知道你有顾虑。但就目前情况看，xc区的民兵训练基地避难所，是我们最现实的选择。那里至少有基础的医疗条件和防御力量。我们需要药品，需要稳定的环境来让伤员恢复，也需要了解更多信息。”
这是摆在场面上最合理的选择。阿杰和小王都看向了林凡，等待他的决定。就连苏婉，也偷偷竖起了耳朵。
林凡沉默着。他理解李正国的判断，从军人和团队生存的角度看，这没错。但他无法忘记吴工被污染时，军方士兵下意识调转的枪口；无法忘记李正国在看到金属盒时那灼热探究的目光。官方避难所，对普通人或许是庇护所，对他这个身怀秘密的“异常个体”而言，很可能是一座华丽的囚笼，甚至实验室。
但他不能只考虑自己。伤员需要救治，团队需要休整，阿杰和小王这些信任他的人，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就在林凡权衡利弊，难以决断之际，一直沉默的苏婉，突然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微却如同惊雷：
“也……也许，不用去那么远……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地方……”
所有人都猛地看向她！
林凡眼神锐利如刀：“什么地方？”
苏婉被他的目光吓得一缩，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是……是张浩之前偷偷准备的一个安全屋……在……在东面大概五公里左右的一个废弃气象观测站……那里地势很高，应该没被完全淹没……他囤积了一些物资在那里，还有……一条改装过的小船……”
张浩的安全屋？！还有船？！
这个消息，瞬间改变了局面！
李正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果有稳定的落脚点和交通工具，那他们确实不必冒险立刻前往情况不明的官方避难所。
但，这信息可靠吗？会不会是苏婉和张浩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阿杰和小王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林凡死死盯着苏婉的眼睛，精神力虽然微弱，但依旧努力感知着她的情绪波动。他感受到的是恐惧、急切，以及一丝……想要证明自己价值、换取生存机会的渴望，并没有明显的欺骗意味。
“你怎么会知道？张浩会告诉你这个？”林凡冷声问，不敢大意。
苏婉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他……他之前喝醉了吹牛说漏嘴的……而且，他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和备用计划，都会瞒着他家里，反而……反而会告诉我一点，可能觉得我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吧……”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张浩那种性格，确实可能如此。
去官方避难所，前途未卜，风险难料。
去张浩的安全屋，可能有埋伏，但也可能获得急需的物资和船只。
两个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林凡的目光扫过众人：重伤的同伴，疲惫的战友，以及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的苏婉。
他的大脑飞速计算着利弊得失。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我们去气象观测站。”林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凡！”李正国眉头紧皱，想要劝阻。这太冒险了！
“李中校，”林凡看向他，眼神平静却坚定，“官方避难所，我们迟早要去，但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状态。我们需要恢复，需要资本，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那个安全屋，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机会。无论如何，值得一探。”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我们能拿到船和物资，就有了更大的主动权。到时候，是去是留，再做打算。”
李正国看着林凡，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他沉默了片刻，知道这是林凡权衡后的选择，也是目前看起来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可能。他缓缓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决定了，我服从。但我们必须制定周密的计划，做好最坏的打算。”
“当然。”林凡点头，然后看向苏婉，语气冰冷，“你带路。如果敢耍花样，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苏婉浑身一颤，连忙点头：“我……我不敢……”
目标确定，队伍再次行动起来。他们在黑暗中整理行装，准备踏上新的、吉凶未卜的征程。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再次下水，向着东面出发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趴在阿杰背上、负责照顾伤员的小王，趁着给伤员调整姿势的间隙，手指极其隐蔽地在伤员湿透的衣物褶皱里，留下了一个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薄片。
那薄片粘附在衣料上，蓝光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最后的能量，变得毫不起眼。
小王做完这一切，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凡和李正国的背影，随即迅速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忠诚与背叛，信任与算计，在这绝望的洪流中，悄然交织。
新的旅程开始，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似乎并未完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