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矶镇东南六百里·山中小径
天目山外围,一条隐秘的山间小径上,十道黑影正在夜色中疾行。
为首的是白芷。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涂了遮掩肤色的草汁,长发束在脑后,背着一柄用布包裹的长剑。身后九人,皆是墨卫中的精锐,领队的正是墨桓——两年前在福运赌坊死战幸存的他,如今已是墨卫副统领。
“停。”白芷忽然抬手。
十人瞬间隐入路旁的树丛,屏息凝神。
片刻后,一队影门的巡逻队从前方岔路经过,大约七八人,举着火把,低声交谈:
“明日刑场那边,守备加了三倍。”
“听说那个褚岩,临死前还要喊冤,说什么‘勾结东洋,卖国求荣’……”
“嘘!找死吗?这话也敢说!”
“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不过说实话,我老家就在胶东,这两年东洋人在那边越来越猖狂,矿也挖,路也修,跟自家后院似的……”
声音渐远。
树丛中,墨桓压低声音:“白姑娘,看来公孙先生的消息没错。影门内部,确实有问题。”
白芷点头,眼中寒光闪烁:“勾结东洋……难怪褚岩要反。”
她展开一张手绘的地图——这是两年来墨家探子用命换来的情报汇总。天目山外围的布防、岗哨、巡逻路线,标注得清清楚楚。
“明日刑场设在龙首岩东侧的断魂崖,这里是进出天目山腹地的必经之路。”白芷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红点,“按照影门规矩,处决叛徒时,所有在山的门众都要到场观刑,以儆效尤。届时,外围守卫会相对薄弱。”
墨桓皱眉:“但刑场本身,必然是守卫森严。我们十个人,不可能强攻。”
“我们不攻刑场。”白芷摇头,“我们的目标,是地牢。”
她指向地图另一处:“地牢入口在听涛别院后山,守卫平时是十二人三班轮值。明日刑场,按照惯例,至少会抽调八人前去维持秩序。剩下的四人,我们有机会。”
“可地牢内部呢?”墨桓问,“据说里面机关重重,还有缚龙纹封锁,我们根本进不去。”
“我们不进去。”白芷看向他,“我们等江小年自己出来。”
众人一怔。
“公孙先生说,缚龙纹能量在衰减,很可能是因为江小年在内部冲击符文。”白芷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若他真能脱困,一定会趁乱逃离。我们要做的,是在地牢出口附近接应,清除沿途障碍,给他打开一条生路。”
墨桓沉思片刻:“可我们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万一他出不来呢?”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信号。”白芷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铜管,“这是公孙先生给的‘地脉感应器’。他说,缚龙纹崩溃的瞬间,会引起地脉能量剧烈波动。这枚感应器能捕捉到那种波动,铜管会发烫、发光。”
她将铜管交给墨桓:“你带三个人,埋伏在地牢出口附近。感应器一有反应,立即行动。其余人,分散在山道要隘,准备接应、断后。”
“明白。”墨桓接过铜管,入手冰凉。
白芷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月光下,天目山的轮廓如一头沉睡的巨兽,而他们要做的,是从这头巨兽的腹中,夺回一个人。
“记住,”她收回目光,扫视众人,“我们的任务是接应,不是强攻。若事不可为,立即撤离。江小年用命换来我们的生路,不是为了让我们再送死的。”
九人齐齐点头。
夜色中,十道黑影再次启程,如鬼魅般没入山林。
远处山巅,一头青狼站在月光下,仰天长嚎。
嚎声凄厉,穿透夜空。
仿佛在呼唤,也仿佛在警示。
二、地牢·黎明前
第四次冲击,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进行。
这一次,江小年做了更充分的准备。他将恢复的那缕微弱内息,在体内运转了三十六周天,让身体尽可能适应能量的流动。然后,才凝聚意念,再次刺向那三个节点。
痛楚依旧猛烈,但比起第三次,似乎……适应了一些?
不,不是适应。
是他“看”得更清楚了。
在冲击的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些符文的能量流转,并非毫无规律。它们像一张精密的蛛网,每一个节点都与其他节点相连,能量在其中循环往复,形成完美的压制闭环。
而那三个脆弱的节点,正是这张网上的“结”。只要解开这三个结,整张网就会出现破绽。
江小年咬牙坚持,意念如钻头般,狠狠冲击着节点上的裂痕。
咔。
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瓷器开裂的声响。
左肩锁链上,一道裂痕扩大了半寸!
虽然只是半寸,虽然对整个符文网络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江小年而言,却像是黑暗中的第一道曙光。
他感觉到,左肩处锁链的压制力,明显减弱了一分!
内息流到此处时,不再被完全弹回,而是有了一丝……渗透的可能!
江小年睁开眼睛,眼中血丝密布,却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还有五次。
天快亮了。
窗外,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也是行刑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