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溟跪在碎石上，寒铠表面裂开细纹，血从嘴角滑下。他盯着天柱凹槽里熄灭的符文，手指微微动了动。那纹路他见过，在玄铁炉鼎内壁刻着同样的线条。当时火凤圣女残魂还未苏醒，他在幻境中走过一圈，记住了每一道痕迹。
风没声息，远处敖烈的龙尾仍插在地里，银色瞳孔暗淡。铁无心躺在不远处，左臂义肢冒出焦烟，整个人没了动静。战场安静得可怕，只有天柱底部传来轻微震颤，像是某种倒计时。
云沧溟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发出咔响。他没有再看那座高耸的残骸，而是转向左侧。一块青铜巨鼎斜倒在乱石堆中，半边埋进土里，表面覆盖着干涸的血迹和灰烬。
他走过去，伸手拂去鼎口的尘土。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鼎身忽然一震。那些原本模糊的刻痕开始发亮，先是几道横线，接着是弯曲的弧形，最后连成一片。
一幅地图浮现在鼎面。
山川走势清晰可见，九块区域围绕中心分布，边缘标注着古字：青州、兖州、豫州……那是九州的地貌。与此同时，鼎口上方升起点点光斑，排列成星象图。七颗主星位置固定，其余小星缓慢移动，仿佛真实夜空投射而来。
“原来不是血脉不对。”云沧溟低声说，“是方向错了。”
话音未落，一道虚影从空中浮现。那人披着破旧道袍，腰间挂着酒葫芦，面容枯瘦，眼神却锐利如刀。是玄真子。
“别用身体去碰。”他说，“那天柱认的是守界之印，不是苍龙气息。你父母当年也是靠这鼎才把第一根支柱立起来。”
云沧溟抬头：“你怎么来了？”
“酒葫芦还剩一点灵韵。”玄真子抬手指向鼎，“把手放上去，用重瞳分开两重视界。地理归左眼，星轨归右眼。等它们交汇，自然会显出正确位置。”
云沧溟不再多问，双手按在鼎面。左眼鳞纹浮现，重瞳开启。视野立刻分裂——一边是九州地形不断流转，一边是星辰缓缓旋转。他强行将两幅画面并列，让意识在其中穿梭。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的额头渗出汗珠，随即被寒铠冻成冰粒。混沌道体开始自发运转，抵御神识撕裂的痛感。终于，在某一刻，地图上的中州与星图中的北极七曜重合。一道光点从鼎面升起，指向天柱右侧三丈处。
“就是那里。”他说。
玄真子点点头，身形已变得透明。“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我这缕残魂撑不了多久。”
说完，他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只剩下一滴液体从虚影掉落，落入鼎中，激起一圈微光。
云沧溟收回手，转身看向天柱。它依旧悬浮在原位，但结构更加松动，边缘已有碎块脱落。他知道不能再等。
他拔出万界归一剑，没有冲向天柱，而是将剑尖插入脚下的大地裂缝。裂缝深处传来地脉流动的声音，像是沉睡的河流被惊醒。他闭上眼，感知灵力走向，顺着龙脉反推天地之力。
剑身开始发光。
起初是微弱的蓝光，随后转为银白。当光芒达到顶峰时，剑面忽然映出一幕画面——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倒在地上，胸口插着这把剑。背景是荒原，天空裂开，无数飞鸟坠落。
下一瞬，画面更换。还是那个黑袍人，这次死在雪山上，头颅被斩下。再换，他在海底断成两截，周围漂浮着破碎的铠甲。
云沧溟睁眼。
他知道那是谁。初代魔尊蚩焱。而这些画面，是这把剑经历过的战斗。每一次，都是他被斩杀的结局。
“所以你早就赢过。”他低声说，“不止一次。”
他握紧剑柄，低喝一声：“归！”
剑光冲天而起，缠绕住天柱底部。整座残骸被缓缓托起，脱离原位。空间发出刺耳摩擦声，仿佛有无形的手在阻拦。但剑光越来越强，那些关于斩杀的画面接连闪现，像是无数意志叠加在一起，形成不可违逆的规则。
天柱移动了三丈，稳稳落下。
落地刹那，嗡鸣声扩散开来。四周空气波动趋于平稳，连远处漂浮的魔化虚影都停滞了一瞬。天柱表面的裂痕没有完全愈合，但符文重新亮起，虽然微弱，却持续闪烁。
成功了。
云沧溟松开剑柄，单膝跪地。寒铠上的裂纹扩大，右手食指指甲剥落，露出底下渗血的肉。他喘着气，抬头看向敖烈。
蛟龙的腰部以下正在发生变化。灰色石壳出现裂痕，一块块剥落，露出其下泛着银金光泽的新鳞。虽然上半身仍是石质，但能看见细微的肌肉抽动，像是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你还活着。”他说。
就在这时，空中光影一闪。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天柱顶端。老人嘴里含着一枚铜钱，双眼浑浊却深不见底。他抬起手，指向东南方。
“子午不移，乾坤倒悬。”声音沙哑，“归墟之门闭于寅卯。”
云沧溟听懂了。这是在说下一个支柱的位置。
他想开口询问，但老人身影已经开始溃散，像沙子一样随风飘走。最后一丝轮廓消失前，铜钱从虚空中掉落，砸在天柱平台上，发出清脆一响。
云沧溟走过去，捡起那枚铜钱。正面刻着“守”字，背面是“界”字。他攥紧它，转身望向战场边缘。
还有三根支柱没找到。
他刚迈出一步，地面忽然震动。天柱发出低频轰鸣，表面符文忽明忽暗。远处原本静止的魔化虚影开始扭动，有的甚至张开嘴，发出无声咆哮。
云沧溟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万界归一剑。剑面平静如镜，映出他的脸。但在那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身后站着另一个自己——同样穿着杂役服，左眼却没有鳞纹，嘴角带着冷笑。
那个人抬起手，指向他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