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云沧溟手指悬在晶石上方，没有收回，也没有继续触碰。他身体贴着石台边缘，左眼微微眯起，道瞳在暗处泛出微光。
一个人影从平台下方爬上来。火凤圣女脸色苍白，衣裙撕裂了一角，手臂上有几道擦伤。她喘得很急，但眼神清醒。她抬头看了云沧溟一眼，又低头盯着那块晶石。
“你没走。”她说。
云沧溟没回答。他盯着她的动作。她慢慢挪到基座旁，伸手摸了摸反向的“卍”字纹路。指尖刚碰上去，那符号就轻轻震了一下。
“这不是仙界的东西。”她说，“是上古封神时留下的禁器。”
云沧溟终于开口：“你能启动它？”
“不一定。”她摇头，“但我能试。这纹路和我族祭祀图腾有关。如果猜得没错，这块晶石是钥匙。”
两人对视片刻。云沧溟把手收回来。圣女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晶石表面。裂纹中原本微弱的光芒忽然跳动了一下，像是被唤醒。
她把晶石放回凹槽。
地面震动起来。砖石缝隙里浮出银线般的光纹，迅速蔓延成阵。正前方的墙壁缓缓下沉，露出一道石门。门缝里透出陈旧的气息，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石门开后，里面是一条窄道。两侧墙上刻着残缺的图腾，有些像凤凰展翅，有些则是锁链缠绕人形。越往里走，空气越冷。脚下的地砖开始出现焦痕，像是被雷火烧过。
走到尽头，是一间偏殿。
殿内中央立着一座青铜巨架，高约三丈，形状如同祭坛。架子顶端挂着半卷泛黄的绢帛，边缘焦黑卷曲，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火。正中间三个金字清晰可见——**封神榜**。
云沧溟走近几步。那三个字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让他胸口发闷。他抬头看去，榜单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大多已经暗淡无光，只有少数还在微微闪烁。
圣女扶着墙跟进来，靠在一根柱子边坐下。她抬头望着榜单，声音很轻：“我们火凤一族……曾经也在上面。”
“现在呢？”
“名字没了。”她说，“三百年前，那一栏被划掉了。”
云沧溟没再问。他握紧骨伞，伞尖点地，一步步走向青铜架。就在他伸手要碰榜单时，身后传来一声机括响动。
石壁裂开，一个傀儡冲了出来。
它身高八尺，全身由黑铁铸成，双臂是斧刃，胸口刻着青阳剑宗的徽记。双眼泛着红光，直勾勾盯着云沧溟。它一步踏出，地面裂开寸许。
云沧溟横伞挡在身前。傀儡挥斧劈下，金属撞击声震得耳膜生疼。他借力后跃，退到榜单下方。傀儡紧追不舍，第二斧横扫而来，带起一阵劲风。
他侧身避过，伞柄扫向对方膝盖。黑铁傀儡动作一顿，但很快恢复平衡，转身又是一击。这一次，斧刃划过他的肩头，杂役服被撕开一道口子，皮肤上留下浅痕。
圣女在柱子旁喊：“它的动作有规律！每三招之后会停顿一次！”
云沧溟记住了。他不再硬接，只用伞尖试探。果然，第三斧落下后，傀儡手臂有瞬间凝滞。他立刻抓住机会，翻身跃起，将玄铁骨伞插入青铜架底部的缝隙。
晶石共鸣。
整个偏殿猛地一震。封神榜无风自动，缓缓展开。金光从榜单底部升起，一个个名字接连亮起。那些早已熄灭的名讳重新浮现，有的只闪一下就灭，有的持续燃烧。
突然，一道强光爆发。
“云沧溟”三个字出现在榜单中央，金光刺目，像是要烧穿绢帛。紧接着，画面浮现——
千年前的战场，天空裂开，乌云翻滚。一名白衣战神站在苍龙头顶，手中长剑贯穿龙喉。鲜血从龙颈喷涌而出，洒落在大地，染红山河。
那人面容模糊，唯有左眼覆盖着玄冰色鳞纹，与云沧溟如今的模样完全一致。
圣女靠在柱子上，呼吸停滞。她死死盯着那幅画面，嘴唇微微颤抖：“你……曾是斩龙之人？”
话音未落，傀儡的动作戛然而止。斧刃悬在半空，双眼红光熄灭。它站在原地不动，像是失去了指令。
云沧溟没有回头。他盯着榜单上的画面，直到那影像渐渐消散。金光退去，“云沧溟”三字依旧亮着，但不再闪烁。其他名字重新沉入黑暗。
他伸手，想再触碰榜单。
指尖离绢帛还有半寸，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他猛地低头，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砸在榜单前的地面上。
那是半截断斧。
傀儡刚才明明没有攻击。
云沧溟缓缓转头。傀儡仍站在原地，斧刃完整。可地上这截断斧，分明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他蹲下查看，斧面刻着一行小字：“丙辰年，镇守南天门。”
这是百年前的纪年。
圣女也看到了。她声音发紧：“它……不是现在的傀儡。它是过去的残影。”
云沧溟站起身，看向青铜架另一侧。那里有一道暗格，几乎与架子融为一体。他用骨伞撬开，里面藏着一块玉简。
玉简表面布满裂痕，但还能感应到残留的信息。他正要拿起，圣女突然抬手阻止。
“别碰。”她说，“这玉简被人动过手脚。信息可能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指了指玉简角落，“那个刻痕。是我族叛徒的标记。三百年前，就是这个人，毁了我们的祭祀台。”
云沧溟放下伞，改用袖子包住手，将玉简取出。他没有查看内容，而是直接收入怀中。
“你还记得别的吗？”他问。
“记得一点。”她说，“封神榜不只是记录名字。它能映照因果。谁杀了谁，谁背叛了谁，都会留在上面。但有人修改过它。很多真相被抹去了。”
云沧溟看着榜单。那上面“云沧溟”三字依然亮着，但颜色比刚才暗了一些。
“我杀过苍龙？”他低声说。
“画面不会骗人。”圣女喘了口气，“但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杀它？苍龙是守护九州气运的存在。除非……”
她没说完。
云沧溟却明白了。除非，那时的他，并非为了守护。
他转身走向偏殿深处。那边有一条通道，更窄，尽头隐约飘来药香。像是丹房。
圣女在他身后喊：“小心点。这里的机关不止一个。”
他点头，脚步没停。通道两侧的墙上有凹槽，里面插着熄灭的灯盏。走到一半，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
咔的一声。
头顶传来轻微滑动声。他抬头，看到一块铁板正在缓缓下降，要封住出口。
他加快脚步。就在铁板即将合拢时，他冲了出去。
外面是一间石室。四角摆着丹炉，中央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只白瓷瓶。瓶口敞开，药香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他走过去，拿起瓶子闻了闻。是凝神丹的味道，但掺了别的东西。他倒出一粒，放在掌心。药丸表面有一圈细纹，像是被人用针扎过。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看见圣女扶着墙走进来。她看了一眼瓷瓶，脸色变了。
“这个瓶子……”她说，“不该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它属于……”她话没说完，突然捂住嘴，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从指缝渗出。
云沧溟上前扶住她。她抬头，眼里有惊恐：“我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在通道里……有一块碑文……写着‘篡榜者，魂归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