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的暖意尚未散去，那句“我们一起，把它摘掉”的誓言犹在耳边。
孙悟空握住苏晓晓的手，两人目光交汇，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决心。他运转起刚刚恢复、汹涌磅礴的妖力，混合着苏晓晓身上那股来自异世、作为“变量”的独特气息，共同聚焦于他头顶那枚冰冷的金箍。
“嗡——”
金箍发出不甘的嗡鸣，符文剧烈闪烁，试图抵抗。但在两人心意相通、力量融合的冲击下，那禁锢了他数百年的枷锁，终于“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即光芒骤熄，化作凡铁，从他额前脱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束缚，解除了。
孙悟空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自由。没有了那层冰冷的隔膜，天地万物在他感知中都变得鲜活起来。
苏晓晓屏住呼吸，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她怕，怕这金箍是最后的保险，一旦摘下，他会不会再次遗忘？
他睁开了眼，那双火眼金睛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记忆没有消失，五行山下、昨夜温存……一切都在。
金箍落地的声音很轻，“嗒”的一声，滚落在积尘的破庙地面上，不再有丝毫光华。
孙悟空额上只余一道浅白的压痕。他缓缓睁开眼，眸光清亮，五行山下数百年的光阴，昨夜肌肤相亲的温度，都清晰地烙印其中，分毫未损。
苏晓晓看着他清晰映着自己身影的瞳孔，紧绷的肩线微微一松，唇边难以自抑地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她上前一步，极自然地伸出手，想去轻触他额上那道即将淡去的痕迹。
她的指尖将至未至。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到她伸来的手上。
没有言语，没有格挡。
只是，在她指尖即将触碰的前一瞬，他的头，极轻微地向后仰了半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本能的后撤。
苏晓晓的手顿在了半空。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手上，那目光里先是掠过一丝陌生的审视，随即，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像是闻到了什么不洁的气味。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的手，也不再看她的脸，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下颌的线条无声地绷紧。
她悬着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最终，无声地垂落回身侧。
他抬手，用指关节用力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力道大得让指节泛白。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挥之不去的倦意，仿佛刚刚回忆起的东西，耗尽了了他所有气力，并且……令人疲惫不堪。
庙外，鸟鸣清脆，更衬得庙内死寂。
苏晓晓站在原地，看着他侧过去的脸，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拒绝靠近的气场。她唇边那点残余的笑意，一点点冻结，剥落。
她看着他，很慢地眨了眨眼，像是要将眼前这个人看得更清楚些。
没有质问，没有声音。
她只是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鞋底踩断了地上的一根枯枝，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
这声响似乎惊动了他。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但撑在身侧的手，指节猛地收紧，攥成了拳，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她转过身，步履平稳，却带着一种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虚浮，朝着庙门外那片过于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走去。她的背影在逆光中显得异常单薄，轮廓模糊，仿佛随时要融化在那片光里。
孙悟空始终没有回头。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光晕中，他才猛地一拳，砸在身旁那尊斑驳的泥塑神像肩头。
“噗”一声闷响，泥块簌簌落下，扬起细密的尘埃，在晨光中纷乱飞舞。
他撑着那坍塌的泥块，低着头，宽厚的肩背剧烈地起伏了一次，随即被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