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辞是被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习惯性地往身侧探去，指尖触到的却只有一片冰凉的床单.
那里空落落的，连一丝余温都没留下。
他的身子微微僵住，眼神涣散得像蒙了层雾，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他就那样坐着，后背抵着冰凉的床头板，脑子里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抓不真切。
房间里残留着的淡淡雪莲香还萦绕在他鼻尖。
可这熟悉的味道没带来丝毫慰藉，反而像无数根尖尖的细针，随着房间里越来越浓的空寂，一点点扎进心里，把他心底的那股慌慢慢放大到极致。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腹的温度跟心里的慌一样，很凉很凉。
顾辞想给林予打电话，他摸向枕边的光脑，指尖碰到屏幕的瞬间才反应过来 。
林予的光脑还在他这儿。
他盯着那台静静躺着的光脑，屏幕暗着，心沉得更厉害了。
他得找到她。
顾辞点开自己的光脑，手指在联系人列表里划了半天，最终停在那个被拉进黑名单的名字上。
指尖悬了几秒，还是按了下去。
电话嘟嘟响着，过了足足十几秒，那边才接起。
“林予，人呢？”
顾辞的声音低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厉害，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
问完这句话，他就没了声音，空气里只剩下一片死寂，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得可怕。
顾时清的轻哼声从那边传来，语气里满是嘲讽，带着说不出的冷淡：“你没资格问。”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猛地挂断，忙音 “嘟嘟” 地响着，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顾辞脸上。
林予的死讯是下午传开的，光脑推送的热搜标题是：“林氏千金林予因心肌梗塞，劳累过度猝然离世”。
葬礼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在主星边际的墓园。
顾辞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房间里的窗帘始终拉着，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和林予一起逛街买的零食，可他一口都没动，胃里空荡荡的，却没有丝毫食欲。
好几次他想摸出酒来喝，手指碰到酒瓶的瞬间，又想起林予的话。
“你应酬少喝点，每次回来身上酒味很浓，太呛了。”
每每想起，女人皱着鼻子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他便又默默把酒瓶放了回去。
三天后，林予的葬礼如期举行。
顾辞站在墓园外的柏树下，远远望去，来的人不多，大多是穿着黑衣服的林家人，还有几个举着相机的新闻媒体。
她的朋友本就少，此刻更显冷清。
林欢站在墓碑前，脸上挂着一丝苦笑，那笑容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只让人觉得她周身裹着一层淡淡的落寞。
原本一头浅金色的发被染回了黑色，她的长发被微微吹起，散在混着沙尘的冷风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寂寥。
这般模样，饶是演的，那也演得太真了些。
网上很多网民都纷纷在她的社交账号留言，安慰她。
程野就站在林欢身边，一手牵着她的手，目光却没落在墓碑上，自始至终都在身侧的女人身上，只是眉头微微皱着，脸色也不大好。
太阳慢慢沉下去，直到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程野才护着林欢转身往回走。
走到半路，顾辞从树后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林欢看见他，眼里没有意外，只是轻轻蹙了蹙眉，显然不太想见到他。
顾辞的状态差到了极点，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脸色苍白得像张纸，连站着都有些晃，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活脱脱一副死人模样。
“林予，她没死，对吗？”
他的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带着不确定。
这话落下，林欢才抬眼看向他，那双平日里娇媚动人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浓浓的水雾，听到这话，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死了。”
又是这两个字，又这样不轻不重的砸在他心上。
男人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哆嗦着，不信邪地追问：“死了，那尸体呢？”
林欢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僵，眼里瞬间生出一丝警惕。
她定定地看着顾辞，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声音都带着颤：“顾辞，她死了，你听清楚了吗？她死了，林予，她死了，你放过她吧！”
“我...我不信！”
顾辞的声音忽然高了一度，带着歇斯底里的执拗，他侧过身子，朝着坟地方向走去，脚步踉跄却坚定。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欢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顾辞是真的疯了。
她快步追上去，伸手扯住顾辞的衣摆就往回拉。
顾辞本就虚弱，被她这么一扯，重心瞬间不稳，直直地往后倒去，“咚” 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后背撞到石子，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你敢动她试试！”
林欢朝着他吼出声，眼里满是怒火，她抬起脚想上前踹他，却被程野一把拦住。
“欢欢...”
程野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他伸手把林欢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林欢被他抱着，情绪才稍微冷静了些，可脑子里依旧很乱。
自从她被顾时清从实验室放出来后，无论她在脑海里怎么喊林予，都没有回应。
三天前收到林予的死讯时，她还以为林予是故意死遁，可不管她怎么喊，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这才真的怕了。
她猜测，林予为了救她，意外开启了隐藏剧情，而在那个剧情里，她是顾氏地下人体试验的关键实验体，说不定林予就是被顾家的人抓去了实验室，然后被弄死了。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当初急着喊林予来救自己，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林予也不会...
她不知道林予的死和顾辞有没有关系，但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顾辞去挖林予的坟，那是林予最后的安宁了。
她知道顾辞心有不甘，可人...是她亲眼看着埋进去的。
顾辞摔在地上，没有起身，就那样躺在冰冷的草地上，一只手捂着眼，指缝里渗出的眼泪顺着太阳穴往下流，落在干枯的草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