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从土坡后站起身，对着身后的村民说：“走吧，去看看。”
李伯点点头，带着务实心态走在最前，张婶、刘婶跟在后面，私下低声嘀咕：“会不会太吓人啊？” 语气里满是好奇又忐忑。
二柱还带着之前的愤怒，攥着的拳头却不自觉收紧，藏着一丝紧张；王二老婆脚步虚浮，眼神空洞，被张婶下意识搀扶着，勉强跟上队伍。
下山的路不算陡，茅草顺着裤腿刮过，留下轻微的瘙痒。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随着脚步移动不断晃动。
空气中的血腥味从隐约可闻，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刺鼻的气息让不少人下意识皱起眉头。
林默刻意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王二老婆，见她快跟不上，便又停一停。
走到小道入口时，他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地提醒：“不想看的可以留下，不用勉强。”
没人应声，大家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往里走，既想亲眼看看结局，又被那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勾得心里发紧。
毕竟他们在远处看到王二等人被杀，但是没看到细节，所以并没有感到害怕，来都来了，要是不看清楚反而会不甘心。
刚走进小道，眼前的景象就让所有人都僵住了。
九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胸口插着木箭，有的喉咙淌着凝固的血，粗布衣衫被血浸透，沾着泥土和落叶，场面触目惊心。
张婶、刘婶、陈婶三人刚看清尸体，就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干呕声。
张婶实在忍不住，转身跑到旁边的灌木丛旁蹲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刘婶脸色惨白，往后退时没注意脚下的石头，差点绊倒，双手死死攥着衣角。
陈婶不敢睁眼，双手捂住眼睛，只留一条缝，靠听声音判断情况，嘴里小声念叨：“造孽啊，造孽啊。”
李伯强装镇定，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查看尸体上的伤口，鼻尖萦绕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皱眉，抬手捂了捂鼻子。
赵伯、孙伯互相搀扶着往后躲，刻意避开尸体的方向，孙伯颤声说：“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
语气里满是震惊，再也没了之前的沉稳。
二柱则是倒吸一口凉气，胸口剧烈起伏，之前对王二的愤怒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取代，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死死盯着尸体上的箭伤，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二老婆挣脱张婶的搀扶，脚步踉跄着走到王二的尸体旁，缓缓蹲下。
她伸出颤抖的手，想合上王二圆睁的眼睛，可手指刚碰到眼皮，就被王二僵硬的肌肉弹开，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往下滴，砸在王二的衣衫上，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却哭不出一声，只是死死攥着王二的衣角。
林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众人的反应。
张婶缓过劲来，走到林默身边，迟疑着问：“林默，这些陷阱……我们以后进山会不会不小心踩到？”
“不会。”
林默语气平淡，“这些陷阱只设在进入我家的这条小道上，你们平时进山狩猎、挖野菜，走的是其他路，碰不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们只要不想着来我家图谋不轨，就不会遇到这些。”
村民们连忙点头，李伯说：“那是自然，以后我们要是找你有事，肯定按之前说好的，在谷口的木箱里放石头，绝不敢随便进来打扰。”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认同，没人敢有异议。
等众人的情绪稍微平复，林默往前站了站，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当初村里闹熊患，是谁拼着命杀了熊，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是我。”
“熊肉我带走了，因为那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我拿得问心无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也告诉过你们哪里有野菜，教过你们怎么做简单的陷阱，你们现在能填饱肚子，不用再饿肚子等死，难道都忘了？”
“你们的苦难不是我逼的，是这乱世造成的。我没义务一直供养你们，更没义务容忍你们的贪婪。”
说到这里，林默的眼神变得锐利，语速放慢，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
“我不想杀人，但谁要是像王二这样，忘恩负义，惦记我的东西，想害我和我身边的人，王二就是他的下场。”
李伯率先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附和：“林默说得对，我们没理由怨你。当初要不是你，我们早就被熊吃了，现在能安稳过日子，已经该知足了。”
二柱也跟着说：“以后谁也不能打林默兄弟的主意，谁要是敢，就是跟我们所有人作对！”
他的语气坚定，之前的恐惧已经被敬畏取代。
张婶、刘婶等人也小声附和：“是这个理，是我们之前想多了。”
林默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小道上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灌木丛的轻微响动，还有王二老婆压抑的抽泣声。
她蹲在王二的尸体旁，久久没有起身。
张婶走过去，想拉她起来：“人死不能复生，别太伤心了，跟我们回去吧。”
王二老婆轻轻推开张婶的手，又看了王二一眼，才缓缓站起身。
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却越擦越多，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的泥土里。
张婶只好再次搀扶着她，慢慢往小道外走。
王二老婆一步三回头，眼神落在王二的尸体上，满是复杂。
有失去丈夫的悲伤，有对王二恶行的失望，即便王二再怎么畜生，说的话在怎么恶毒，两人终究是夫妻。
除此之外，还有身处乱世孤苦无依的无助，她不知道村民知道王二的事情之后，会用怎么样的眼光看她。
林默看着她们，没有说话。
他不同情王二，王二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但王二老婆终究是个无辜的人，在这乱世里失去唯一的依靠，往后的日子注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