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子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李维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焦虑。流言四起，处境恶化，他必须更快行动。
而“磐石”意外截获的墨辰长老传讯，更是让他心潮澎湃，又如履薄冰。
“钥匙”……
这两个字仿佛拥有魔力，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墨辰认为“磐石”的核心需要“钥匙”才能开启，而自己，这个与“磐石”一同坠落、可能是唯一能与之产生联系的人，无疑就是那最可能的“钥匙”！
这既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意味着他对天衍宗仍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也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一旦坐实这个猜测，他将从“有待观察的线索”变成“必须掌控的关键”，届时面临的恐怕就不是软禁，而是更严酷的控制和索取。
必须在他们彻底确认并采取行动之前，让自己和“磐石”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几块沐雪璃留下的下品灵石碎块。那个神秘石子的警告犹在眼前，直接吸收风险太大。他的希望，如今寄托在那个看似异想天开的计划上——丹霞峰的炼丹废料。
接下来的两天，李维在焦灼的等待中度过。他更加刻苦地学习语言，同时不断在脑海中与“磐石”进行极其微弱的沟通，尝试进一步熟悉那神经链接，思考着如何更隐蔽地进行能量传输。
“磐石”的能量水平维持在1.1%，链接稳定性缓慢波动。关于截获通讯的能力，“磐石”的解释是能量恢复后，其内置的“多功能传感器阵列”的某个极小模块被激活，能够被动接收并破解一定范围内低等级、低加密度的灵能波动传讯，但极不稳定，且无法主动搜索，只能碰运气。
这已经足够了！这等于是在天衍宗内部为他打开了一扇窥探情报的窄窗！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谷口的光幕再次荡漾，那个灵动机警的小童子提着食盒，准时出现了。
“师兄！”小童子脸上带着笑容，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比起上次明显熟络了许多。他放下食盒，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李维，显然还惦记着好处。
李维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先将食盒里那壶新的灵酒自然地推到他面前：“辛苦了，这个你拿着。”
小童子喜笑颜开，麻利地将酒壶藏好，然后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分享秘密的兴奋道：“师兄，我打听到了！丹霞峰那边最近可忙了，好像在赶制一批‘筑基丹’，光是废掉的丹渣就清出来好几炉！”
李维的心脏猛地一跳！丹渣！果然有！
他强压激动，故作好奇地问：“哦？丹渣？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没用的废物？”
“可不就是废物嘛！”小童子撇撇嘴，“炼丹哪有每次都成功的？火候差一点，药材年份不够，或者融合时出了岔子，一炉丹就废了，变成黑乎乎、灵气混乱的渣子，含有丹毒，根本没法用，一般都是集中起来，用真火焚毁处理掉。”
含有丹毒？灵气混乱？需要焚毁？
李维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对别人是毒药，对只需要纯粹能量的“磐石”来说，这些蕴含了大量灵气却因失败而变得不稳定、易于提取的废料，简直是完美的能量源！而且其混乱的灵气波动，正好可以掩盖传输过程！
“集中焚毁……那看守一定很严吧？”李维故作随意地问道。
“也不算太严，”小童子想了想说，“毕竟是没人要的垃圾，一般都是堆在丹庐后山的废弃处理区，由杂役弟子轮流看守，等到攒够一定数量，再由内门师兄统一用真火焚烧。我表哥说，今晚后半夜就轮到他去看守那个废料堆了，正抱怨呢，说那儿阴冷还有怪味。”
今晚后半夜！废弃处理区！杂役弟子看守！
每一个词都让李维的心跳加速一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那确实辛苦。这样……”
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从怀里摸索了一下——实际上是从那几块下品灵石碎块中，挑出了最小、能量最弱的一块，握在手心，然后拉起小童子的手，将灵石塞了进去。
小童子感觉到掌心那微温的能量波动，低头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灵……灵石？！”虽然只是碎块，但这对于杂役弟子来说，也是极其珍贵的修炼资源！
“师兄！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小童子吓得就想推辞。
“拿着！”李维用力握住他的手，语气无比“诚恳”且“凝重”，“我看你机灵懂事，修行不易，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我只是……唉，只是听闻那丹渣，想起故乡一种类似的泥土，或许能用来……捏几个泥人，排解思乡之苦。”
他编造着一个自己都不信的蹩脚理由，脸上努力挤出几分乡愁和落寞：“你表哥既然今晚当值，能否……能否悄悄帮我取一小包丹渣出来？只要一点点，够我捏个小玩意就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连累你们。”
小童子看着手心里那块微光闪烁的灵石碎块，又看看李维那“真挚”而“忧伤”的表情，巨大的诱惑和少年的义气（或者说侥幸心理）最终战胜了恐惧和规矩。
他咬了咬牙，猛地将灵石攥紧，塞进怀里最深处，小脸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涨红：“师……师兄放心！包在我身上！今晚……今晚我想办法给你弄来！就一小包！”
“好！多谢！”李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却又悬得更高——计划成功了第一步，但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小童子像是怀揣着巨大的秘密和财富，心神不宁地匆匆离去。
李维独自留在谷中，坐立难安。时间从未如此缓慢。他一遍遍地在脑海中推演计划，思考着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方法。
夜色渐深，山谷内一片寂静，只有冷月清辉洒落。
突然！
脑海中，“磐石”AI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干扰：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加密通讯……正在尝试接入……信号源……未知……加密等级……极高……强行破解中……嗞……风险……”
李维猛地一惊！高强度加密通讯？未知信号源？难道是刑律长老？还是……
不等他反应，“磐石”的声音变得极度断续和杂乱，仿佛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破解失败……信号源……反向追踪……警告！链接……受到……强烈……干扰……滋啦……”
一阵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杂音猛地刺入李维的脑海！
他闷哼一声，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那杂音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戛然而止。
一切恢复了死寂。
“磐石”的链接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感知不到，仿佛受了重创。
李维脸色苍白，大口喘着气，心中充满了骇然。
刚才那是什么？是谁在通讯？谁在反向追踪？是那个投掷石子的神秘人吗？还是天衍宗内某个更深藏不露的存在？
他试图重新连接“磐石”，却只得到一片沉寂和微弱的杂音反馈。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一个极其细微、冰冷、仿佛直接在他耳蜗深处响起的低语声，幽幽地飘了过来：
“……‘钥匙’……安分些……莫要……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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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夜半取“泥”与炉中之变
那低语声冰冷、飘忽，如同鬼魅的叹息，直接钻入耳蜗深处，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钥匙’……安分些……莫要……自寻死路……”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维浑身僵硬，血液几乎要冻结。他猛地抬头，惊恐地环顾四周。竹屋内空无一人，窗外月色清冷，山谷死寂。
是谁？又是那个神秘人？！他不仅警告，现在更是直接出声威胁！他甚至知道了“钥匙”这个称呼！这意味着他很可能也截获了，或者早已知道墨辰长老的传讯！
自己的所有小动作，难道一直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包括他和小童子的交易？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李维。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过那双隐藏在暗处的、冰冷复眼的注视。
“磐石”的链接依旧微弱不堪，刚才那突如其来的高强度干扰和反向追踪似乎对它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完了吗？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夭折？甚至可能已经连累了那个小童子？
李维陷入深深的绝望和无助。在这种神秘而强大的存在面前，他的所有努力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时间在恐惧和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子夜时分已过，山谷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那个小童子……还会来吗？他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出了意外？
就在李维几乎要放弃希望，认为计划彻底暴露失败之时——
谷口的光幕，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荡漾了一下。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正是那个小童子！
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和后怕，嘴唇都有些发白。他一进来就迅速躲到竹屋的阴影里，心脏怦怦直跳，喘着粗气。
“师……师兄……”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吓……吓死我了……”
李维又惊又喜，连忙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刚……刚摸到废料区附近，”小童子心有余悸地说，“就看到一道黑影，‘嗖’一下就从丹庐那边飞过去了，快得吓人！好像……好像是执律长老身边的暗卫！我吓得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还以为被发现了……”
暗卫？刑律长老的人？李维心中一惊。他们出现在丹霞峰做什么？是例行巡查，还是冲着小童子去的？或者是冲着别的？
“那……东西呢？”李维急切地问。
小童子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巴掌大小的东西，塞给李维：“拿到了！就这么多！我不敢多拿……那里的味道太难闻了，灵气也乱糟糟的，吸一口都头晕！”
李维接过那包东西，入手沉甸甸的，隔着油纸都能感觉到一股混乱、驳杂却相当浓郁的灵气波动，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令人不适的燥热和阴冷交织的怪异感。
这就是丹渣！
“多谢！你快回去，小心别被人发现！”李维连忙道谢，催促他离开。
小童子点点头，不敢多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光幕。
李维紧紧握着那包丹渣，心脏狂跳。虽然过程惊险，但计划的核心部分竟然成功了！
他现在顾不上去想那个神秘低语和刑律长老的暗卫为何同时出现在丹霞峰，也顾不上“磐石”链接微弱的问题。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回到屋内，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
里面是一小堆黑褐色、质地不均匀、夹杂着些许未融化药材颗粒和结晶体的碎渣，散发着浓烈刺鼻的焦糊味和药味，那股混乱的灵气波动更加明显。
李维屏住呼吸，拿起一小块丹渣。他不敢再尝试直接引导传输，那个神秘低语的警告犹在耳边。
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了那个喝水的粗陶碗上。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混合。
他将一小部分丹渣捏碎，放入碗中，又倒入一些泉水，用手指胡乱搅拌，直到变成一滩浑浊不堪、颜色可疑的泥浆状物体。
他要伪装成自己在“玩泥巴”，就像他之前对小童子编造的借口一样。在这种混乱的物理混合过程中，偶尔散发出稍强一点的灵气波动，应该不至于立刻引起怀疑吧？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插入那粘稠的“泥浆”中，集中全部精神，不再试图精细引导，而是粗暴地、单向地向“磐石”发送一个指令：“吸收！不管是什么，能吸多少吸多少！”
同时，他另一只手拿起一块普通的灵果，大口吃起来，试图用食物本身的气息掩盖丹渣的怪味。
指令发出的瞬间，碗中的“泥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干涸，仿佛其中的精华被瞬间抽走！
而脑海中，那微弱不堪的链接另一端，“磐石”AI的声音仿佛被注入了强心针，虽然依旧夹杂着杂音，却陡然变得清晰和……急促起来？
“……检测到……高浓度……混合能源注入……能量属性……混乱……不稳定……蕴含……未知毒性成分……嗞……过滤系统超负荷……能量转化效率……15%……正在快速吸收……”
“……总能量水平急速上升……2%……3%……5%……警告！能量核心负载过高……部分受损线路……有熔毁风险……建议立刻停止……”
李维心中大惊！这丹渣的能量如此狂暴？竟然让“磐石”都发出了过载警告！
但他不能停！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继续吸收！优先保证核心稳定！忽略次要系统！”他咬牙下令。
“……指令确认…… bypassing次要系统……能量导入核心……嗞……总能量……7%……9%……11%……”
能量水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飙升！李维能感觉到那包丹渣正在飞速失去灵性，变成真正的废土。
然而，就在能量达到13%左右的瞬间——
异变陡生！
“泥浆”碗中，一小块未被完全搅碎的、暗红色的晶状丹渣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极其微弱却异常刺眼的红芒！
同时，“磐石”的汇报声猛地变得尖锐扭曲：
“……警告！检测到……高活性……恶性能量代码……伴随能量流……入侵核心数据库……尝试隔离……失败……嗞……未知程序……正在激活……！！！”
李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不是简单的丹毒！那丹渣里面……藏着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