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兴奋的拍打着铁栏杆，眼睛亮晶晶的，嘴里不停的对着陈晓玲和夏雨喊着哥哥。
陈晓玲和夏雨的心猛的一揪。
男孩的一条腿不自然的弯曲。
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的。
“哥哥，你们可以带我走吗？我会很乖很听话的。”
男孩的眼中满是渴望和乞求。
陈晓玲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脸上远超年龄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明明对方是个孩子，但那双眼睛里却有一种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
男孩看到陈晓玲和夏雨正在看着。
他有些激动的扶着栏杆，用那条好腿站起来，拼命的推销着自己。
“我吃的很少的，我还会做很多事，”男孩小手紧紧抓着铁栏，“我会扫地，会擦桌子，还会……还会给哥哥们拿拖鞋！我、我晚上也不哭，不会吵到别人睡觉……”
他那条支撑着身体的好腿在微微颤抖。
但他仍坚持站着，仰着小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用”一些。
“哥哥的工作不适合带着小孩子，太危险了。”
陈晓玲下意识抓住夏雨的手臂，“哥哥帮你报警好不好？”
男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脸上的乖巧和讨好消也失不见。
他冷漠的看了一眼陈晓玲和夏雨一眼，不再说一句话。
黑黝黝的眼睛就那么无声的看着两人。
陈晓玲抓着夏雨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吓到你了？”
夏雨的声音有些沉，他感受着陈晓玲手正紧紧抓着他手感觉，
“在这样的地方，‘听话’、‘有用’是唯一能活下去，甚至只是稍微过得好一点的筹码。
他们会讨好每一个工作人员，会把自己伪装成最懂事、最不需要操心的样子。
这里长大的孩子都比较早熟，因为没人惯着他们……”
陈晓玲的心情异常沉重。
她依旧紧紧抓着夏雨的手臂：“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夏雨停下脚步，看向陈晓玲的眼底，声音很轻：“玲姐，不要同情他们，这是他们的命运。
我曾经为了半块没长毛的点心，学着狗叫爬了三圈。
为了冬天能多一条破毯子，主动去给一个喜欢‘摸头’的护工捶了一个月的腿。
刚刚那个孩子，他做的也只是对所有人都做过的事——拼命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改变命运的稻草。所以，不要同情他们。”
夏雨的话听上去很残忍，可这就是事实。
福利院就是一个微缩的社会。
这些各种各样的残疾孩子就是福利院的最底层的。
他们活动的地方，就是身下那一平方的区域。
他们是被筛选后剩下的“残次品”。
或者说，他们的存在，就只是为了证明，这所福利院“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孩子”的口号。
同时也是做给外界看的。
夏雨的话让陈晓玲的心里莫名发堵。
陈晓玲注意到，那些孩子最大的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最小的甚至还在襁褓里……
还有什么是比人更坏的呢？
而她和夏雨又能做什么？
就算他们把福利院里所谓的坏人都杀光了，又能改变什么？
这些残次品的孩子下场也无非是从这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圈养起来。
拯救，远比单纯的杀戮复杂的多。
“玲姐，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那么幼稚。”
陈晓玲松开夏雨，抬步上楼，声音闷闷的传过来，“我们可能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
她上了几步台阶，扭头背光看向夏雨，“这样，不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吗？”
夏雨看着逆光的陈晓玲，如同撒旦降临。
心在这一刻，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他所有安慰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她解决问题的方法，依旧是那么暴力又有效……
陈晓玲没有等夏雨回答，就回身继续踏上了向上的台阶。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二楼。
楼梯右侧有一个护士站，左侧是一个间面积不大不小的功能教室。
走廊两边贴着很多温馨的壁画。
整层楼里面也有听到一丝声音。
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看来，去往大厅的人，应该就是福利院全部的工作人员。
当推开护士站斜对面标注着功能教室的房门时，眼前的一幕更加让人窒息。
房间被布置得像一个成人秀场。
房间的中间有一个简易的t台。
十几个看起来仅有四五岁的孩子，男女生各占一排。
无论男孩女孩，都穿着与他们年龄极不相称的服装。
女孩们紧身迷你裙，脚上穿着小高跟，脸上画着淡妆。
男孩们则被套上还算合身的小西装，头发用发胶梳成油亮的大背头，脖子上甚至还系着可爱的领结。
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一个不同数字编号的号码牌。
他们排成两排，最前面站着一个看起来也就不到十岁的女孩。
女孩身上穿着一套教官的衣服，脸上画着浓妆，手里正拿着一根戒尺，正一脸严肃的在两排队伍来回巡视。
“笑！都给我笑起来！要甜，要讨人喜欢！你们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女孩教官厉声的戒尺重重敲在旁边的把杆上。
孩子们条件反射地扯动嘴角，。
露出一个个僵硬、格式化的笑容。
那根本不是孩子本该有的天真烂漫，而是有一种极为割裂的违和感。
“你！手要放在这里！扭起来！屁股要翘！笑！”
女孩教官粗暴地拉扯着一个染着金发的小女孩的胳膊。
让她摆出一个扭捏作态的姿势。
小女孩似乎早已习惯，脸上的笑竟有几分风尘味。
女孩教官在训练这些孩子在走秀。
陈晓玲的目光扫过房间。
墙上贴着的不是儿童画，而是各种穿着暴露的模特海报，以及用彩笔写着的标语。
“笑容是你的财富！”
“乖巧的孩子才有人爱！”
“学会取悦，才能被选中！”
窗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糖果和玩具。
旁边放着很多风格各异的服装。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功能教室。
就是一个将幼童物化、情欲化、驯化的流水线。
他们在系统地剥夺这些孩子的童真，将他们训练成迎合某种特殊癖好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