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盯着那个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
0.5ppm……1.2ppm……3.7ppm……5.1ppm！
氧气浓度还在飙升。
而烧瓶里，是整整50毫升遇氧即燃的三乙基铝。
一旦氧气浓度超过10ppm，三乙基铝就会开始氧化放热。
超过50ppm，就会自燃。
到时候，整个手套箱会变成一个燃烧弹。
小刘的声音都在发抖：
“苏工……我们……我们要不要撤？”
苏晚晴没有动。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氧气从哪里来的？
手套箱的密封性刚才检查过，没问题。
氮气管线也是密封的。
唯一的可能……
她的目光落在手套箱侧面的真空泵上。
真空泵！
真空泵在抽气的时候，如果密封圈老化，就会从外界吸入空气。
而空气中，含有21%的氧气。
苏晚晴立刻下令：
“小王！关闭真空泵！”
小王冲过去，按下开关。
真空泵停止运转。
但氧气浓度还在上升。
6.3ppm……7.8ppm……
老陈的脸色惨白：“苏工，氧气还在进来！”
苏晚晴咬紧牙关。
真空泵已经关了，氧气还在进来，说明泄漏点不止一个。
她扫视整个手套箱。
目光落在那两副橡胶手套上。
手套！
她刚才操作的时候，手套和箱体的连接处，可能被她用力过猛，拉松了。
苏晚晴猛地抽出双手。
她冲到手套箱侧面，检查手套的密封圈。
果然。
右侧手套的密封圈，有一道细微的裂纹。
空气正从那道裂纹渗进来。
氧气浓度：8.9ppm。
距离10ppm的临界点，只剩不到2ppm。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
她转身，看向小王三人。
“你们三个，立刻撤出实验室。”
小王愣住了：
“苏工，那您……”
苏晚晴的声音很平静：
“我要修密封圈。”
“修密封圈需要打开手套箱，氧气会瞬间涌进去。”
“到时候三乙基铝会立刻燃烧，整个实验室都会被点燃。”
“所以你们必须撤出去。”
老陈猛地摇头：
“不行！苏工，我们不能丢下您！”
苏晚晴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一丝动摇。
“这是命令。”
“你们留下来，除了多几具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出了事，我来担。”
小刘的眼泪掉了下来：
“苏工……”
苏晚晴转过身，不再看他们。
“走！”
三个人咬着牙，退出了实验室。
门关上。
实验室里只剩下苏晚晴一个人。
她走到手套箱前，盯着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
9.2ppm。
9.5ppm。
9.7ppm。
她的手放在手套箱的开启按钮上。
一旦按下这个按钮，手套箱会解除密封，前面的有机玻璃面板会打开。
到时候，空气会瞬间涌入。
氧气浓度会在一秒内飙升到21%。
三乙基铝会立刻燃烧。
火焰会喷出来，吞没她。
但如果不开箱，密封圈的裂纹会越来越大，氧气浓度最终还是会超过临界点。
到时候，三乙基铝会在密闭的手套箱里燃烧。
手套箱会爆炸。
整个实验楼都会被炸毁。
苏晚晴闭上眼睛。
她想起了李林。
想起了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
“晚晴，我需要你带队攻关。”
“你是我们这里最严谨、最冷静的人。”
她推了推眼镜。
手指按在按钮上。
深吸一口气。
按下。
咔——
手套箱的密封锁扣弹开。
有机玻璃面板缓缓升起。
空气涌入。
氧气探头的数字疯狂跳动。
10ppm……50ppm……1000ppm……ppm……
烧瓶里的三乙基铝，表面开始冒烟。
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温度在上升。
苏晚晴没有犹豫。
她带上手套，抓住烧瓶。
滚烫。
她任然能感觉到高温，但她没有松手。
她把烧瓶从磁力搅拌器上拿起来，冲向实验台角落的沙箱。
沙箱是专门用来处理失控反应的，里面装满了干燥的沙子。
苏晚晴把烧瓶扔进沙箱。
就在烧瓶离手的那一瞬间。
轰——！
火焰从烧瓶口喷出。
橙红色的火舌，瞬间窜起一米多高。
热浪扑面而来。
苏晚晴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脸。
火焰灼烧着她的手臂。
她的工装袖子被点燃。
但她没有后退。
她抓起实验台上的灭火毯，扑向沙箱。
灭火毯盖在沙箱上，隔绝空气。
火焰被压制住。
烟雾越来越浓。
苏晚晴咳嗽着，冲向门口。
她推开门。
小王三人冲了进来。
“苏工！”
他们看到苏晚晴手臂上还在冒烟的袖子，立刻扑过来。
老陈立刻扶着苏皖晴离开现场。
小刘冲向墙上的消防栓，拉下水龙带。
水柱喷向沙箱。
白色的蒸汽升腾而起。
火彻底灭了。
苏晚晴靠在外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的脸被烟熏得乌黑，头发也烧焦了一截。
但她活下来了。
实验楼也保住了。
小王蹲在她面前，眼眶通红：
“苏工……您……您怎么能……”
苏晚晴摆摆手。
“别废话。”
“去叫医生。”
“还有……”
她看向被灭火毯覆盖的沙箱。
“把烧瓶残骸收集起来。”
“我要分析失败原因。”
老陈愣住了：
“苏工，您都这样了，还想着实验？”
苏晚晴推了推已经歪掉的眼镜。
“李工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
“这次是密封圈的问题，下次换新的密封圈，重新来。”
小刘哭着说：“可是……可是您的手……”
苏晚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皮肤已经烫得通红，起了好几个水泡。
但她只是皱了皱眉。
“没事，不影响操作。”
“去叫医生，快点。”
医务室。
医生给苏晚晴的手臂涂上烫伤膏，缠上绷带。
“苏工，您这伤得休息至少一周。”
苏晚晴摇头：
“不行，我的项目不能停。”
医生叹了口气：
“您这……”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李林冲了进来。
“苏晚晴！”
苏晚晴抬起头，看着眼含热泪的李林。
“李林……你怎么来了？”
李林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缠满绷带的手臂。
“你……”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冒险？”
苏晚晴推了推眼镜。
“因为来不及了。”
“氧气浓度马上就要超过临界点，如果不立刻处理，整个实验楼都会炸掉。”
“我是项目负责人，这是我的责任。”
李林猛地握住她的肩膀。
“你的责任？”
“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如果你出事了，我……”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苏晚晴看着他。
她看到李林的眼睛红了。
这个在任何技术难题面前都冷静如铁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李林，我没事。”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李林松开她的肩膀，转过身。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然后转回来，看着她。
“催化剂项目，暂停。”
苏晚晴猛地站起来：
“不行！”
“这个项目是聚乙烯装置的关键，不能停！”
李林摇头：
“我不管。”
“你的命，比任何项目都重要。”
“催化剂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现在，必须休息。”
苏晚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倔强。
“李林，我不是瓷娃娃。”
“我能承受这些。”
“而且，我已经找到问题所在了。”
“是密封圈老化导致的泄漏，只要换新的密封圈，下次就不会出事。”
李林盯着她。
“不行！！！”
苏晚晴点头：
“为什么，不行？”
“而且，我已经让小王去申请更高规格的密封圈了。”
“三天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实验。”
李林没有再和她争辩。
他直接转身，对门口探头探脑的老赵和几个警卫下令。
“老赵，从现在起，实验楼A区全部封锁，任何人不准进入。”
“另外，”他指向苏晚晴，“
派两个人守在医务室门口，在医生允许之前，苏工哪里也不准去。”
苏晚晴愣住了。
李林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苏晚晴，我再说一遍，”
“在你的伤好之前，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养伤。”
“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