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烯装置稳定运行一个周后,
产出的液态乙烯已经装满了十几个储罐。
李林站在储罐区,看着那些银白色的巨大容器,
脑海中已经开始构建下一步的产业链。
乙烯只是起点。
真正能改变国家工业面貌的,是它的下游产品。
聚乙烯,可以做水管、薄膜、容器。
聚丙烯,可以做编织袋、注塑件、纤维。
聚氯乙烯,可以做电线绝缘层、人造革、建材。
这些材料,是现代工业和生活的血液。
没有它们,工厂造不出轻量化的零件,
农民用不上防渗的水渠,老百姓买不到便宜耐用的日用品。
李林转身,走回办公楼。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老赵、老孙、苏晚晴,还有从各个研究所调来的化工专家。
李林走到白板前,拿起笔。
“乙烯是基础原料,但它的真正价值,在于下游产品。”
他在白板上画出一棵树。
树根是乙烯,树干是聚合反应,树枝是各种塑料制品。
“聚乙烯、聚丙烯、聚氯乙烯……这些塑料,是现代工业和生活的必需品。”
“我们的下一步,是建设聚乙烯装置。”
他展开一张新的流程图,贴在白板上。
流程图上,密密麻麻的设备符号和管线,让在座的人看得眼花缭乱。
“聚乙烯的生产,需要在高压或催化剂作用下,让乙烯分子聚合成长链。”
“我设计的是气相法聚乙烯工艺,反应条件温和,产品质量好。”
一个专家举手。
“李工,气相法的关键是催化剂,我们有合适的催化剂配方吗?”
李林点头。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资料,递给苏晚晴。
“齐格勒-纳塔催化剂,主要成分是三氯化钛和三乙基铝。”
“这个催化剂的制备,需要在严格无水无氧的环境下进行,难度很大。”
“晚晴,我需要你带队攻关。”
苏晚晴接过资料,快速翻阅。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三乙基铝,遇水剧烈反应,遇空气自燃。
三氯化钛,极易水解失效。
两者混合反应,必须在氮气保护下,温度控制在50到60度之间。
稍有不慎,要么催化剂失活,要么引发火灾。
“李林,这个实验的危险性……”
李林看着她。
“我知道,所以我才让你来做。”
“你是我们这里最严谨、最冷静的人。”
苏晚晴推了推眼镜。
“需要什么设备?”
李林拿出另一张清单。
“手套箱,氮气发生器,高纯氮气钢瓶,氧气和水分检测仪,还有全套玻璃反应器。”
“设备我已经让人从京城化工研究所调过来了,三天后到货。”
“你先组建团队,挑最细心、最稳得住的人。”
苏晚晴点头。
她扫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一个戴着厚眼镜的年轻人身上。
“小王,你跟我来。”
那个叫小王的年轻人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
“苏工,我……我行吗?”
苏晚晴走到他面前。
“你是京城化工学院毕业的,专业成绩年级第一,实验操作最规范。”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做过三年有机合成实验,没出过一次事故。”
“这次任务,我需要的就是你这种人。”
小王的脸涨得通红。
“我……我一定不辜负苏工的信任!”
苏晚晴又点了两个人。
一个是老实稳重的实验员老陈,一个是心思细腻的女化验员小刘。
“你们三个,从现在开始,跟我组成催化剂攻关小组。”
“所有其他工作暂停,全力配合我。”
三个人齐声应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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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一辆军用卡车开进了塔里木化工基地。
车上装着十几个大木箱。
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把木箱卸下来,搬进实验楼。
苏晚晴站在实验室门口,监督着每一个动作。
“轻点!这些设备比你们的命还贵!”
木箱打开。
里面是一套崭新的手套箱系统。
手套箱是一个两米长、一米宽、一米高的透明有机玻璃箱体。
箱体前面,嵌着两副厚厚的橡胶手套。
箱体侧面,连接着氮气管线和真空泵。
箱体内部,安装着氧气和水分检测仪。
苏晚晴走上前,仔细检查每一个接口。
“氮气管线密封性如何?”
老陈拿着检漏仪,在管线上扫了一遍。
“没问题,完全密封。”
“真空泵?”
小王按下开关,真空泵轰鸣起来。
压力表的指针迅速下降。
“能抽到0.1帕,符合要求。”
“氧气和水分检测仪?”
小刘打开检测仪,屏幕上跳出两个数字。
氧气含量:0.5ppm。
水分含量:0.3ppm。
苏晚晴满意地点头。
“很好,开始准备实验。”
她从文件夹里拿出李林给的配方。
配方上,详细列出了每一步操作的参数。
三氯化钛:10克。
三乙基铝:50毫升。
正己烷:200毫升。
反应温度:55度。
反应时间:2小时。
苏晚晴把配方贴在手套箱旁边的墙上。
“小王,你负责称量三氯化钛。”
“老陈,你负责量取三乙基铝和正己烷。”
“小刘,你负责监控温度和时间。”
“我来操作混合和反应。”
三个人立刻行动起来。
小王戴上防护面罩,打开三氯化钛的试剂瓶。
紫灰色的粉末,在瓶子里静静躺着。
他小心翼翼地用药勺舀出一勺,放在天平上。
9.8克。
再加一点。
10.0克。
他把粉末装进一个小玻璃瓶,拧紧瓶盖。
然后通过手套箱的传递仓,把玻璃瓶送进箱体内部。
老陈站在通风橱前,打开三乙基铝的试剂瓶。
瓶口冒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屏住呼吸,用注射器抽取50毫升,转移到一个棕色玻璃瓶里。
然后又量取200毫升正己烷,混合在一起。
这瓶混合液,也通过传递仓送进手套箱。
苏晚晴站在手套箱前,把双手伸进橡胶手套。
手套很厚,操作起来很不灵活。
但她必须适应。
她先把正己烷和三乙基铝的混合液,倒进一个圆底烧瓶。
然后把烧瓶放在磁力搅拌器上,开始搅拌。
透明的液体,在烧瓶里旋转。
她拿起装着三氯化钛的小玻璃瓶,拧开瓶盖。
深吸一口气。
然后,一点一点地把粉末倒进烧瓶。
瞬间,液体变成深褐色。
烧瓶里开始冒出气泡。
反应开始了。
小刘盯着温度计。
“苏工,温度在上升,现在45度。”
苏晚晴立刻调整加热器的功率。
“保持55度,不能超过60度。”
温度稳定下来。
烧瓶里的液体,剧烈翻滚。
气泡不断冒出,破裂。
深褐色的浆液,越来越浓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一个小时。
烧瓶内的反应趋于平稳，浆液变成了预想中的均匀悬浮态。
苏晚晴心里稍稍松弛。
第一步，成了。
就在这时，
哔——哔——哔——！
小刘脸色惨白，指着手套箱上的一个仪表，声音发颤：
“苏工！”
“氧气！”
“氧气探头报警！”
“读数……读数正在飙升！”
苏晚晴看向那个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
0.5ppm……1.2ppm……3.7ppm！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