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米的精度！
对于一枚需要跨越上千公里的武器来说，这是一个足以颠覆战局的恐怖数字！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指哪打哪！
意味着他们的威慑，将不再是一句空话！
“李林同志！”
“你需要什么？人？设备？材料？只要我们能搞到的，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给你弄来！”
他身后的两名技术员，此刻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李林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吹捧。
他只需要资源。
最高效的资源。
“人，我需要。”
李林的语气平静如初。
“我不要专家，也不要老技术员。”
钱老一愣。
“什么？”
“我要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思想最活跃，没被条条框框束缚住的。
还有，全国各大工厂里，最不守规矩、但动手能力最强的年轻技工。”
钱老完全没跟上李林的思路。
不要经验丰富的专家，反而要一群“生瓜蛋子”和“刺儿头”？
这又是什么路数？
“这……”
李林没有解释。
他的知识体系，领先这个时代半个世纪。
专家们的经验，在他面前，有时候反而是阻碍。
他需要的是一张张白纸，和一双双最能将他的想法付诸实践的手。
他不是来搞学术研讨的。
他是来施工的。
“好！”钱-老咬了咬牙，
“我答应你！三天之内，人给你调来！”
“另外，”
李林补充道，
“我需要全国各地，不同产地的石英砂样本，越多越好。”
“沙子？”
钱老又一次感到了思维的断裂。
刚刚还在谈论足以改变世界的“集成电路”，怎么一转眼，又要起了沙子？
“对。”
李林点头，
“各种各样的沙子。”
“行！也给你弄！”
钱老不再问为什么了。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正在做一件他完全无法理解，但却无比伟大的事情。
他要做的，就是倾尽全力，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
三天后。
轧钢厂那间被李林选中的，最大的仓库里，站着二十多个年轻人。
他们一个个面带迷茫，又难掩好奇。
有几个穿着崭新的工装，脸上还带着一丝桀骜不驯。
他们是各大工厂里出了名的“技术刺头”，被厂领导连哄带骗送来的。
另外十几个，则戴着眼镜，文质彬彬，身上还带着一股书卷气。
他们是刚刚分配工作的大学生，接到的第一份调令，就是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轧钢厂报到。
没人知道要来干什么。
只听说，这里有一个国家级的绝密项目。
领头人，是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学徒工。
这让所有人都感到荒谬。
李林站在他们面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你们归我管。”
他的开场白，简单直接。
“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也很简单。”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李林指了指仓库角落里堆着的几十个麻袋。
“提纯沙子。”
“……”
整个仓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提纯沙子？
他们是谁？
一个是哈工大毕业的高材生，一个是清华大学物理系的高足。
另一个，是东三省赫赫有名的“小车神”，能把精度控制到头发丝的十分之一。
国家级的绝密项目，就是把他们这群天之骄子和技术尖兵叫过来……筛沙子？
“李……李总工，”
一个戴眼镜的大学生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您是说……让我们把这些沙子里面的杂质去掉？”
“不。”
李林摇头。
“我的意思是，把沙子提纯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
大学生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99.9999%？
这根本不是提纯！
这是要把二氧化硅，变成一种全新的物质！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开……开什么玩笑！”
一个年轻技工忍不住嚷嚷起来，
“沙子就是沙子，怎么可能提纯到那种程度？那不成神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林身上。
他们觉得，这个所谓的“总工”，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在耍他们。
李林没有理会他们的质疑。
他走到那几十个麻袋前，每一个麻袋上都贴着标签，写着产地。
东海、南海、戈壁、内陆河……
他伸出手，在每个打开的麻袋里，都抓了一把沙子。
然后，松开。
【材料解析】
一行行数据，如同瀑布般在李林的意识中流淌。
【样本：东海某地石英砂】
【主要成分：二氧化硅（Sio?），含量98.7%】
【杂质成分：氧化铝、氧化铁、氧化钙……】
【晶格结构完整度评估：优】
【综合提纯潜力：9.2\/10】
……
【样本：内陆河砂】
【主要成分：二氧化硅（Sio?），含量85.2%】
【……】
【综合提纯潜力：3.1\/10】
几十种样本的数据，在几秒钟内全部扫描完毕。
李林走到一个写着“东海”的麻袋前，拍了拍。
“就用它了。”
他转过身，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张图纸。
“这是‘区域熔炼法’的提纯设备图。”
他把图纸摊在众人面前。
“你们的任务，就是按照图纸，把它造出来。”
那群年轻人凑了过去。
图纸上，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古怪设备。
复杂的管道，精密的加热线圈，还有一个诡异的晶体生长室。
每一个结构，都标注着详细的参数和匪夷所思的工艺要求。
“这……这是什么炉子？”
“区域熔炼？没听说过……”
“这个温度梯度控制要求……怎么可能做到？”
他们看不懂。
但他们能感觉到，这张图纸背后，蕴含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森严而精密的工业逻辑。
这绝不是一个学徒工能画出来的东西。
这群桀骜不驯的天才和刺头们，第一次收起了脸上的轻视。
他们开始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
一周后。
在仓库的中央，一台用耐火砖和电炉丝搭建的，看起来无比简陋的单晶炉，正式落成。
它就像一个土法炼钢的小高炉，充满了原始和粗犷的气息。
“总工，这玩意儿……真的能行吗？”
负责电控的技工看着那些缠绕得歪歪扭扭的电炉丝，心里直打鼓。
李林没有回答。
他亲自检查了每一个细节，确认无误后，将经过初步化学提纯的，高纯度石英粉末放入石墨坩埚。
通电，加热。
坩埚内的石英粉末，在超过一千四百摄氏度的高温下，缓缓熔化，变成了一锅粘稠的、闪烁着橘红色光芒的液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林拿出一根细小的籽晶，缓缓地探入熔融的硅液面。
然后，开始向上提拉。
他的双手，稳得像焊在操作台上一样。
【绝对手感，启动】
这一刻，他的大脑，仿佛与整台设备融为一体。
温度的每一丝波动，提拉速度的每一个微米级的变化，旋转速度的每一个角度的偏移……
所有数据，都清晰地反馈在他的感知中。
他不需要仪表。
他的手，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密的传感器和执行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他们看到，在那根籽晶的下方，一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圆棒，
正在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被缓缓地从橘红色的硅液中“生长”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一整天。
当李林终于停下手时，一根长约三十厘米，直径五厘米，
通体光滑如镜，闪烁着深灰色金属光泽的硅棒，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完美得，不像人间造物。
“成功了……”
一个大学生喃喃自语。
“纯度……快去检测纯度！”
几分钟后，检测结果出来了。
负责检测的大学生，拿着报告单，手抖得像筛糠。
“总……总工……”
“纯度……99.9999%！”
“六个九！是六个九的高纯度单晶硅！”
轰！
整个仓库，瞬间沸腾！
一群刚才还满腹狐疑的年轻人，此刻看着李林的背影，像是在看一尊神。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单晶硅，只是原料。
真正的难关，是光刻机。
这个时代，全世界最顶尖的实验室，也才刚刚摸到光刻技术的门槛。
而李林，要在这间简陋的仓库里，用一堆破铜烂铁，把它造出来！
“把那台旧车床和铣床拖过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工业狂魔”。
李林几乎是以仓库为家。
他简化了光刻机所有的非核心结构。
他用最普通的车床，加工镜头支架。
他用最原始的铣床，制作掩模版工作台。
最关键的光学镜头，他甚至从一台报废的进口高倍显微镜上拆了下来，
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在铺着金刚砂的玻璃板上，一点一点地手工打磨，修正镜片的曲率！
神乎其技！
那双手，此刻被赋予了神力，精度超越了机器。
一台结构简单到极致，精度却硬生生被李林用变态手感堆到微米级的简易手动接触式光刻机，就这样奇迹般地诞生了。
它看起来像是一堆零件的滑稽组合，丑陋而怪异。
但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恐怖的造物。
与此同时，另一边。
苏晚晴带领着一个由几个数学系和物理系学生组成的小组，也在进行着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她的任务，是将自己设计的，由数以百计的逻辑门电路构成的图纸，“翻译”成光刻机可以使用的掩模版图。
没有计算机辅助设计。
只有一张巨大的，画满了网格的坐标纸。
苏晚晴戴着眼镜，拿着铅笔和三角尺，一个点，一个点地在坐标纸上，画出上百个晶体管的精确布局。
每一个晶体管的位置，每一条连接线的走向，都必须精确到微米。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专注到了极点。
那张图纸，就是这个新生“帝国”的第一块疆域版图。
终于，在所有零件都准备就绪的那一天。
李林将那根完美的单晶硅棒，切割成了数片薄如蝉翼的晶圆。
他亲自调配了一种黄色的粘稠液体——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的光刻胶。
他将光刻胶均匀地涂抹在一片晶圆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晴团队用照相底片制成的第一版掩模版，覆盖在上面。
仓库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不敢出声。
李林托着这片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晶圆，缓缓地，将它推进了那台丑陋又怪异的“土法光刻机”里。
他伸手，握住了曝光灯的开关，静待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