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枪口上撞？！”
周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对直指而来的步兵炮，不避其锋芒，反而主动迎上去？这已经不是冒险，简直是疯了！
“凌队长！你……”周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凌云急促地打断。
“鬼子的炮口现在肯定对着我们这栋楼！”凌云语速极快，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燃烧着某种疯狂的火焰，“他们料定我们要么困守等死，要么仓皇逃窜！绝不会想到我们敢反向突击，直插他们炮兵阵地的眼皮底下！”
他猛地用手指点着东面：“你看！那片开阔地边缘，有几处坍塌的商铺形成的废墟带，距离鬼子炮兵阵地不足两百米！正是灯下黑！”
“他们的步兵注意力都在包围我们上，炮兵阵地本身的防卫必然相对空虚！我们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像刀子一样扎进去！打掉他们的炮，或者至少搅乱他们的阵脚！”
这个计划何止是大胆，简直是异想天开！在敌军重兵环绕之下，主动冲击对方的重武器阵地？稍有差池，就是全军覆没，死无全尸！
周宪身后的宪兵们也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但凌云接下来的话，却让周宪不得不认真思考其可行性。
“我们有优势！”凌云死死盯着周宪的眼睛，“第一，出其不意！第二，我们刚刚整合，士气可用，特别是你的弟兄，突击能力强！第三，那片废墟带可以提供最后的冲击掩护！”
“留下来是等死，转移时间不够！只有赌这一把，打掉他们的獠牙，我们才能争得一线生机！周班长，你是老兵，应该知道，有时候，最强的防守就是进攻！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周宪的心脏狂跳，额角青筋暴起。他带兵多年，打过不少硬仗，却从未听过如此疯狂的计划！但凌云的每一句话，又都精准地戳在战场心理和战术的节点上！
留下来，必被炮火粉碎。
转移，大概率被半途截杀。
唯有进攻，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且，凌云在制定这个疯狂计划时，用的是“我们”，并且明确点出了他手下宪兵突击能力的优势，这是一种信任，也更是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
短短两三秒，周宪脑中已是天人交战！
最终，军人骨子里的血性和傲气，以及对凌云那惊人战术构思的一丝信服，压倒了理智的谨慎！
“妈的！干了！”周宪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豁出去的厉色，“凌队长，你说怎么打？！我的人打头阵！”
“好！”凌云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没时间详细部署！简单分工！”
“周班长！你带所有宪兵弟兄和我的老兵一组，组成突击队！目标是鬼子炮兵阵地！用手榴弹和花机关开路！不要恋战，搅乱就行！”
“王老栓！带你的人，负责用所有火力压制东面可能出现的步兵！掩护突击队侧翼！”
“刘顺子！机枪架在二楼窗口，进行火力佯动，吸引鬼子注意力！让鬼子以为我们要固守或从西面突围！”
“李青山！组织剩下的人，准备用湿柴草制造烟雾，突击队一动，立刻在楼前释放烟雾，遮蔽视线！”
“所有行动，听我口令，同时进行！”
命令简洁粗暴，却直指核心。利用一切手段制造混乱和假象，为突击队创造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明白！”众人齐声低吼，虽然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但被这疯狂的决心所感染，反而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周宪迅速召集宪兵和老兵，检查武器，拧开手榴弹后盖，眼神变得如同即将扑食的饿狼。刘顺子将机枪重新架设到二楼。李青山则带人慌忙收集能找到的一切能产生烟雾的东西。
凌云最后看了一眼楼上正在艰难转移的难民，对负责照顾他们的赵铁柱吼道：“老赵！上面交给你了！无论下面发生什么，抓紧时间转移！”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枪，目光死死锁定东面逐渐清晰的鬼子炮兵阵地——几名日军正在忙碌地架设那门92式步兵炮，炮口幽深，直指破楼。
时间仿佛凝固。
“放烟！”凌云猛地挥下手！
李青山等人立刻将点燃的湿柴草和破布扔出窗外，一股浓密呛人的烟雾迅速在楼前弥漫开来！
“机枪！开火！”凌云第二道命令！
“哒哒哒哒！”刘顺子的机枪对着西面和北面盲目但猛烈地扫射起来，制造出试图突围的假象！
果然，日军的注意力被烟雾和机枪声吸引，部分火力被牵引过去！
“突击队！上！”凌云发出了最终的、也是最疯狂的指令！
“跟老子上！”周宪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如同离弦之箭，第一个跃出断墙，手中的花机关喷吐出致命的火舌！他身后的宪兵和老兵如同决堤的洪流，悍不畏死地冲向两百米外的炮兵阵地！
“敌袭！东面！东面！”日军果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群被困的中国人不仅不跑，反而敢向他们的炮兵阵地发起反冲锋！
仓促之间，炮兵阵地侧的少量警戒步兵慌忙举枪射击！
“砰！砰！砰！”
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冲在最前面的周宪和几名宪兵，展现出了极其精湛的军事素养！他们并非一味猛冲，而是在奔跑中利用地形不断做着娴熟的战术规避动作，同时手中的武器进行着精准的点射！
尤其是周宪身边一个沉默寡言、名叫石头的年轻宪兵，枪法奇准！他使用的是一支加装了光学瞄准镜的德制毛瑟Kar98k步枪！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一名刚从掩体后探出身准备射击的日军机枪手应声倒地，眉心绽开一朵血花！
“砰！”又是一枪，一名试图向突击队投掷手雷的日军曹长手臂中弹，手雷掉落在自己脚下，轰然爆炸！
这精准而致命的冷枪，极大压制了日军警戒火力的发挥，为突击队的冲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凌云在后方看得真切，心中又惊又喜！人才！这是顶尖的狙击手苗子啊！没想到周宪的班里还藏着这样的宝贝！
“打得好！”周宪大吼一声，趁机带领突击队猛地又推进了数十米，已经接近了废墟带的边缘！
日军的炮兵阵地彻底陷入混乱！炮手们惊慌失措，有的去拿步枪，有的试图调整炮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手榴弹！”周宪一声令下！
十几枚手榴弹如同乌鸦般飞向日军炮兵阵地！
“轰！轰！轰！”
连绵的爆炸在日军阵中响起，硝烟弥漫，弹片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那门92式步兵炮虽然未被直接炸毁，但炮架被炸歪，旁边的弹药箱被引燃，发生了二次爆炸，顿时一片火海！
突击任务，超额完成！
“撤！交替掩护！撤回楼里！”周宪见好就收，绝不恋战，立刻下令撤退！
突击队利用废墟掩护，且战且退。那名神枪手石头则不慌不忙，每退几步就回身精准射击，死死咬住试图追击的日军，几乎枪枪不落空！
当突击队全员安全撤回破楼时，日军东面的炮兵阵地已经陷入瘫痪和混乱，失去了威胁。西面和北面的日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向突击打懵了，攻势为之一滞。
破楼内，爆发出压抑的欢呼！绝境之下，他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周宪带着突击队员踉跄着退回，人人带伤，个个浑身硝烟，但眼神中却充满了亢奋和劫后余生的激动！
“凌队长！幸不辱命！”周宪对着凌云，重重一抱拳，语气中充满了由衷的佩服和一丝后怕。这一刻，他对眼前这个年轻军官的指挥能力，再无半分怀疑！如此疯狂的计划，竟然真的被他实现了！
“兄弟们辛苦了！”凌云也是松了口气，重重拍了拍周宪的肩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正在默默擦拭步枪的年轻神枪手石头身上。
“周班长，你这位弟兄……”凌云指了指石头，“好枪法！简直是神射手！”
周宪脸上露出一丝与有荣焉的感慨：“石头啊，他原来是山里猎户出身，从小摸枪，眼神好，沉得住气！在班里一直是精确射手。可惜，就是子弹不多，不然……”
凌云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正是他急需的人才！现代战争中，精准射手的作用无可替代！
他立刻走到石头面前，认真地道：“兄弟，你这身本事，窝在突击队里当普通步兵可惜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专门负责远程狙杀鬼子军官和机枪手这些重要目标！子弹，我想办法给你凑！”
石头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看周宪。周宪立刻点头：“听凌队长的！”
石头这才对凌云重重点了下头，瓮声瓮气道：“是！队长！”
就在凌云为发现人才而欣喜，队伍士气大振之时——
“队长！副队长！不好了！”高处的观察哨再次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声音都变了调！
“北面！北面来了一大群鬼子！至少……至少两个小队！还扛着……扛着**重机枪**和**迫击炮**！”
“他们……他们好像把这片区域彻底包围了！”
刚刚松懈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鬼子显然被彻底激怒了！不惜抽调重兵，动用了真正的重武器，铁了心要将他们这只屡次挑衅的“苍蝇”拍死在这里！
刚刚打赢一场逆袭，转眼又陷入更大的绝境！
凌云和周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凌云猛地一咬牙，目光再次投向东南方向那片更加密集的建筑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一把拉过周宪和王老栓，声音急促而低沉：
“看来，鬼子是非要咱们死在这儿不可了。”
“楼顶转移太慢，目标太大，行不通了。”
“只能再赌一把！走最后一条路！”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两人头皮发麻的方案：
“从地下走！但不是下水道！”
“我知道这附近，可能有一条废弃的军用通讯电缆管道，直接通向南边！入口极其隐蔽！”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