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坐在维修台前，手指还搭在终端边缘。那根数据线早就收进接口舱了，指示灯也恢复成常驻的蓝色。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删，只是把备注改成了“正常测试”。
他合上终端，拿起记录笔，在日志本上划了几道。写的是常规检修流程，可笔尖老是顿住，像是卡在某个地方出不来。
工具袋斜挂在椅背上，拉链半开，露出一截银色螺丝刀的把手。他伸手进去摸了摸，确认所有配件都在。这是习惯，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工具是否齐全。
脚步声从通道口传来，很轻，带着一点拖沓的节奏，像海水漫过礁石。
他没抬头。
“林峰~”
声音软软的，尾音微微上扬，像潮水退去时那一声轻叹。
沧澜已经站在他面前了，手里攥着一小包东西，外面裹着深绿色的防水布，边角还有点湿漉漉的。
“我刚回来。”她说，“游了三百公里。”
林峰抬眼看了看她。她的发丝有点乱，肩甲上还沾着几粒细沙，脚边留下了一串浅浅的水痕。
“又去海底捡石头了？”他问。
“这次不是石头。”她把那包东西往前递了递，“是海苔。”
林峰愣了一下。
“热泉口附近长的，特别厚实。他们说这种海苔能扛住地壳挤压，断了还能自己接上。”她笑了笑，“像你。”
林峰没动。
她也不着急，直接把那包海苔塞进他手里。掌心一凉，带着海水的湿气，还有点微微的咸味。
“你尝尝。”她说。
“生吃？”林峰皱眉。
“当然不是！”她笑出声，“我带了便当盒，煮好了给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动作利索得不像个刚执行完长途任务的机娘。两分钟后，她端着一个保温盒回来了，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海腥味混着热气飘出来。
盒子里是米饭团，外层裹着烤过的海苔，中间夹着一点黄桃和蛋皮。
“我做的。”她把筷子递过来，“只放了你爱吃的料。”
林峰看着饭团，没接筷子。
“你……专门为了这个跑三百公里？”
“嗯。”她点头，“上次你说食堂的海苔太脆，一碰就碎。我就想，找点结实的。”
林峰低头看着手里的饭团。热气熏到眼皮，有点发烫。
他咬了一口。
米饭温热，海苔酥脆但不碎，嚼起来有股矿物质的味道，不苦，反而回甘。
“好吃吗？”她问。
“还行。”他说。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林峰吃完最后一个角，把筷子放进空盒里。保温盒被她轻轻收走，放进随身包。
他低头整理工具袋，想把刚才那包干海苔放进去。手指碰到内侧口袋——那是放精密螺丝刀的地方。
他停了一下，还是把海苔塞了进去。拉链拉上的时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林峰~”她又开口。
“干嘛？”
她没说话，走近一步，忽然把脸埋进他颈窝。
金属的凉意贴上来，发丝扫过皮肤，有点痒。
“我的海洋只为你提供宝藏。”她说。
林峰没动。
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很轻，像水流掠过耳畔。
三秒后，她抬起头，后退半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去洗工具包了。”她说，“沾水了。”
她转身要走。
林峰突然开口：“等等。”
她停下。
“下次……别空手回来。”
她回头看他，眼神亮了一下。
“你要我带什么？”
“随便。”他说，“只要是你说‘像我’的东西。”
她笑了，尾巴在地面轻轻甩了一下，像鱼儿摆尾。
“好呀。”
她走了，脚步轻快，水痕在地板上慢慢变淡。
林峰坐回椅子，手撑在桌沿。终端屏幕黑着，映出他模糊的脸。
他抬起手，指尖蹭了蹭颈侧。那里还留着一点发丝擦过的触感。
他没再看日志本，也没继续写报告。
工具袋静静挂在椅背上，胸前口袋的位置鼓了一小块。透过布料，隐约能看到防水布的一角，深绿色，边缘有些卷曲。
维修区安静下来。远处传来自动归位的滑轨声，工具柜正在整理零件。
林峰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再睁开时，他伸手摸向胸前口袋，把那包海苔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他解开防水布，里面是一整片干燥的海苔，颜色深绿，质地厚实，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高温烘烤过。
他用手指捏了捏，没碎。
确实很结实。
他重新包好，正要放回去，终端突然亮了。
提示音响起。
【燃料计算模块待校准】
【建议操作人员：林峰】
【协作者：穹宇】
林峰盯着屏幕看了两秒。
他把海苔塞回口袋，拉好拉链，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然后他按下确认键。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