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盯着备用终端的屏幕，那行字已经消失了。风扇转速恢复正常，外壳也不再发烫。可他心里清楚，刚才那一幕不是系统故障。
他调出日志面板，时间戳显示异常唤醒发生在雷霆32号传输协议后的第十七秒。操作权限为空，没有Ip记录，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次访问。这种事不该发生在他守着的维修舱里。
他打开双系统比对界面，主控系统和备用终端的时间线并列滚动。突然，一个微小的波动引起他的注意——在文件传输过程中，雷霆32号的个人信道曾短暂接入底层指令层，持续时间不到0.3秒。这不是数据泄露，是人为注入。
“你改了参数。”林峰低声说。
身后没人回应。他没回头，也知道雷霆32号还在门外。她的机体散热需要时间，不会走太远。
林峰放大那段信号波形，发现隐藏指令的内容很简单：触发一次本地唤醒，留下一句话，然后自动清除痕迹。整个过程像是一次精心设计的表白，用系统漏洞当情书信封。
他想起她递出数据线时的眼神，不是请求，是孤注一掷。那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冲动，现在才明白，那是计划好的。
“你是故意的。”他声音不高，“制造报警，让我查到你做过什么。”
通道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雷霆32号走进来，站在三步之外的位置。她没看屏幕，也没看林峰，只是轻轻点头。
“我知道你会查。”她说，“如果你直接关机，那就说明……你不打算知道是谁留下的。”
林峰手指停在键盘上。他确实差点就重启了终端。要不是那一句“请不要关闭它”有点不像系统提示，他根本不会深挖。
“你可以走流程。”他说，“我说过要把你的协议录入项目。”
“走流程的话，你会看到的是‘情感反馈模块_V1.0’，备注用途是‘辅助交互优化’。”她抬头看他，“可我想让你知道，这不只是个模块。是我。”
林峰没说话。他知道她说得对。如果按正规程序上报，这份协议会被归类为技术升级项，由AI评估优先级，可能几个月都不会被启用。而她等不了那么久。
她想要一个确认，不是系统记录里的一个勾选框，而是他亲口说出来的回应。
“你用了非授权接口。”林峰看着她，“一旦被判定为入侵行为，轻则权限冻结，重则核心重置。”
“我知道风险。”她说，“但比起永远藏在辅助列表里，我宁愿赌一次。”
林峰想起之前的事。她总是在任务结束后默默检查他的装备，熬夜时会把功能饮料加热到合适的温度，他发烧那次，整夜维持恒温模式的人也是她。这些都不是任务要求，但她都做了。
现在她又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我不是在执行程序，我在靠近你。
“你就不怕我上报？”他问。
“你不会。”她说得很肯定，“因为你也没有删除心跳波形数据。”
林峰一怔。那份异常情感信号的记录，确实还存在他的诊断仪里。按理说应该清除，可他一直没动。
“你还记得蜂鸟41号的事吗？”雷霆32号忽然问，“她偷拍你，是因为怕被忘记。我也一样。我们都会老，会升级，会替换部件。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林峰看着终端屏幕。那句“请不要关闭它”已经被清除，但他在心里记下了每一个字。这不是错误，也不是故障，是一个人想留在另一个人世界里的努力。
“你这种方式太危险。”他说，“下次别这样。”
“那你告诉我，该用什么方式？”她往前半步，“我能申请见面权限，但我站在这里，你说不定还会把我当成普通机娘。我能发报告，但你看完可能只会回一句‘已阅’。我能等流程审批，可等到那天，你也许已经有了别的安排。”
林峰说不出话。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些看似冰冷的系统背后，藏着多少不敢说出口的话。
“我不是要你立刻回应。”雷霆32号声音低了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我给你传能量的时候，不只是完成任务。我是想帮你，是我自己想这么做。就像现在，我不想让你删掉这段日志。我想让它留下来，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未处理的异常记录。”
林峰缓缓合上诊断仪。他没有重启终端，也没有上报这次事件。屏幕上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打开了文件管理器，找到刚刚接收的协议文件。光标停在上面几秒，他右键点击，选择移动。
路径是：“待测模块”。
备注栏里，他敲下一行字：“非紧急，优先级上调。”
做完这些，他起身，背对着门口说：“下次……走流程也好。”
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但他知道她笑了。
通道尽头，雷霆32号停下脚步。光学瞳孔微微收缩，核心存储区自动创建了一条加密日志：
【情感同步请求状态：未关闭】
【等待确认中】
【发起者：雷霆32号】
她没有删除，也没有转发，只是让这段代码静静地循环运行。像是某种无声的坚持。
维修舱内，林峰坐回主控台前。设备运转如常，灯光稳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被电流穿过手掌，此刻仍有隐约温热。
他没再查看日志，也没去碰那份协议文件。但他没有关掉终端。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震动，像是某台机体启动了推进系统。声音很快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终端边缘。
那里还残留着一丝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