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桂芝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拿上餐盘然后带上门，出去吃饭去了。
餐厅里，兄妹俩听到动静都止住话头。
“你们兄妹俩怎么不先吃？下次别等我，饭菜都要冷掉了。”看着桌上基本没动过的饭菜，她顺势坐在主位。
“妈，今天小妹和妈您睡吧，雪天回矿区不太安全，晚上我和我老婆睡。”看母亲开始动筷后，赵建国也开始夹菜吃饭。
“想得倒挺美，你今天还是在房间里面睡折叠床吧，娟娟还这么小，你小心压到她了。”虞桂芝喝了一口女儿递过来的汤，笑着安排儿子的睡觉问题，“再说了，晚上小婴儿会吵得很的，你就说明天还要不要上班的吧？”
嘿嘿笑出声，赵建国摸了下鼻头，“那也行，只要能守在她们母女俩身边也挺不错的，明天供销社要采购一大批年货。”他一筷子多夹了几片猪肝，吞掉嘴里的饭又说：“我今天下午就要去找人谈这个事情，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今年只怕会很忙。红星矿区还有周边几个乡镇的供销社分点都要从这边拿货去，希望这几天雪能停下来，不然到时候人家买年货都还得跑城里来。”
“你要是忙，你就在次卧一个人好好休息，要是没睡好到时候上班都不能好好上，别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扒拉完最后两口饭，又喝了一口汤，虞桂芝放下了碗筷：“我在你们房间对付一下，正好方便照顾她们母女，银兰和我一起守着她嫂子就是。”
赵银兰听了这话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不过她也赞同母亲说的话：“是啊，哥，你好好休息上班，明天要是天气好我就回去了。”
说着她站起麻溜地收拾碗筷放在餐盘端去厨房，没吃完的菜就先放在桌子上，反正这大冬天的也不会坏掉。
虞桂芝起身在五斗柜下面拿出茶叶和茶杯，一人泡了一杯茶。里面还加上了自己晒干的白姜，这种天气来一口驱寒又暖身。
她走到窗边靠墙站着，看见对面小学的屋顶已经完全雪白，道路上也有了一两厘米深的积雪。路上行人没有几个，对面子弟学校大门口，看门的张大爷正在给拴在门卫室里面的土狗喂饭。
看了一会，她眨了眨因为雪光的反射有点泛酸的双眼：“儿子，建兵这小子从小就不太听话一身的反骨，我现在想到他就头疼。”
“妈，我今天在派出所，那个小吴警官都还跟我说了小弟超生的问题，哪天找个时间请计生办的人吃个饭，看能不能解决这个事情 。”
虞桂芝闻言皱了皱眉：“这超生的事可不好办，现在管得严，我来和建兵说吧，让他那个媳妇去做个引产，你丈母娘虽然刚从医院退下来，但也还有点能量，你要是时间充裕顺便跑一趟你媳妇娘家。”
顿了顿，她喝了口茶，又说：“还有几年你岳父就要退休了，这马上就要放寒假，他这当教导主任的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你也送点肉蛋菜过去看看他们，借机也说一下这个事。”
“要是今天还有时间，我回来的时候就顺路跑一趟，反正也不远。”赵建国应了母亲的要求。
“你说建兵这小子，在部队当兵当得好好的，服役期刚满他就给我退役了，”她说着按了按太阳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找了个让我一眼就不喜欢的女孩子，他也不好好地管住自己，现在犯下这个错误，真不知道他以后要怎么办。”
赵建国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母亲身边安慰般地拍了拍她。
“实在不行，罚款我来帮他交，转业后他又没存下几个钱，你大姐最近也汇了几次钱给我，我本来没找算动的，她在那边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再不然，这几年我攒的退休金也可以先拿出来用......”想起决绝的辞去工作选择下海经商的女儿，她的心里很不好受，快六年没见过女儿了，最后一次还是她带着丈夫回来给她看，当时的震惊，至今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妈，哪能让您动用养老的钱，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那也得他自己负责，我们可以稍尽绵薄之力，但他也得吃个教训才是。”赵建国顺手又捧起茶杯，吹了吹手中的茶，茶香混合着姜的辛辣香气直往鼻子里面钻。
虞桂芝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与宽容：“你这孩子，就是心太善。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能总惯着他，得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小弟他老婆还太年轻，又游手好闲惯了，您别怕他们不高兴，该教训的时候就教训。我碰到他也会跟他好好说说的，他现在带着他老婆躲到了他乡下丈母娘家去了，我抽个空去把他叫过来一起吃个饭，您到时候跟他心平气和地聊聊，”他喝完手中的茶，“妈，我出门了，您别一直忙着，也好好休息一下，昨晚守了那么久，别累垮了自己的身体”，说着就往门口走。
“哎，你去吧，你要是碰到建兵就说说他，娟娟出生都快一个星期了，他都还没来见过他小侄女，也太不像话了。”虞桂芝拿上放在五斗柜上的皮帽给儿子戴好，“天冷，也好防防风雪。”
赵建国一边点头一边穿好衣服：“知道了妈，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说说他。娟娟这么可爱，他这个当叔叔的怎么能不来看看呢。您也别太担心，建兵他可能就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了就会回来的。”
虞桂芝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妈知道你懂事，你去吧，路上小心点儿。书韫和娟娟这儿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赵建国推开门，一股冷风猛地灌了进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回头——母亲正捧着茶杯站在窗边，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玻璃上凝结的冰花。他紧了紧衣领，大步走进了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