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那天，红旗小区三号楼彻底成冰窖了。外头零下三十度的天儿，楼道窗户结的冰溜子得有胳膊粗，家家户户暖气片摸着比太平间停尸板还凉。
这他娘是要冻死老子啊！301的老张头裹着军大衣直跺脚，说话时白气儿在胡茬子上结霜，王站长你瞅瞅，这温度计都零下十度了！
供暖站的王站长脑门子直冒汗，这礼拜他都带人来了四趟。管子摸了个遍，锅炉房也查了，连地沟都钻了，愣是找不着毛病。这会儿他正拿测温枪往墙上怼，红色数字蹦得跟催命符似的：邪了门了，主管道水温八十多度，咋到住户家就成凉水了？
四楼刘婶端着冻成冰坨子的白菜馅饺子过来：大兄弟你再给瞅瞅？昨儿半夜我家鱼缸都结冰碴子了，那两条锦鲤现在还在冰里瞪着眼呢！
这话说得整楼道的人都打哆嗦。402新搬来的小年轻掏出手机要录像：咱这要成网红打卡地了，抖音上管这叫东北寒冰墓穴体验馆...话没说完让他妈一巴掌拍后脑勺上：呸呸呸！大腊月说啥晦气话！
突然二楼传来哐当一声。201的赵姐连滚带爬冲出来，脸白得跟纸似的：我家...我家电视柜后头的墙...往外渗红水！
一帮人呼啦全涌过去。老张头拿改锥往墙皮上一戳，暗红色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在暖气片下面积了薄薄一层。王站长沾了点放鼻子底下闻，脸色唰地变了：这...这他娘是血！
当晚整个三号楼静得瘆人。往常半夜还能听见谁家老爷们打呼噜，这会儿连耗子都不敢动弹。
保安老李攥着警棍窝在监控室，后脖颈的冷汗把棉袄领子都洇湿了。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在监控里瞅见那白影——头回是三天前凌晨两点，那女人蹲在201门口梳头；第二回大前天夜里，她在供暖井盖上转圈；但每次都是雪花屏一闪就没了影。
可这次不一样。监控室的屏幕同时黑屏，挂在墙上的老式温度计咔哒咔哒往零下二十度蹦。老李抄起对讲机刚要喊人，后腰别着的半导体收音机突然炸出刺耳杂音，一个女声在电流声里断断续续：李...师傅...冷...
汗毛竖起来的瞬间，三号楼的监控画面突然亮了。老李眼睁睁看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光脚从201门缝里挤出来，白睡衣下摆滴滴答答往下淌红冰碴。这回她没消失，反而把脸贴在摄像头前——左眼眶里冻着根暖气阀门的铜把手，右半边脸烂得能看见槽牙。
转天一大早，四单元门口乌泱泱挤满了人。老李和住户们一起请来了王半仙，他穿着道袍，举着罗盘直转圈，黄纸符烧得噼啪响：这楼阴气冲了地脉，地暖管子成了聚阴棺！
您老给个准话儿，刘婶攥着开光过的红裤衩直哆嗦，是不是得请人跳大神？
跳啥跳！派出所陈警官扒拉开人群，都21世纪了还搞封建迷信...话没说完就让201门口带血的冰碴子滑了一下。那暗红色的冰碴子跟活物似的，顺着暖气管道往外爬，眼瞅着就要冻住整面墙。
王半仙突然抽风似的蹦起来，桃木剑往墙缝里一插：黄仙开路，冤魂归位！剑尖挑出来团黑乎乎的东西，啪嗒掉地上还冒着热气。大伙定睛一看，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分明是半截手指头，指甲盖上还带着玫红色美甲！
这不是去年租202那姑娘的吗！楼下小卖部孙大娘一拍大腿，周雪梅！那闺女就爱涂这个色儿！
警察把整栋楼封得铁桶似的。电镐突突响了一上午，201的地面哗啦啦被刨开。法医拎着工具箱进来时，在场的老爷们全吐了——地面下冻着剁碎的尸块，肠子像冰溜子似的耷拉在地暖管上。
怪不得暖气不热。王站长脸绿得跟菠菜似的，这他娘是人油堵了回水管！
陈警官捏着鼻子翻档案：周雪梅，25岁，去年九月失踪。房东老赵说她欠了三个月房租跑了...说着突然噤声，档案照片上的姑娘笑得明媚，指甲盖上玫红色闪粉跟地上那截手指头严丝合缝。
外头突然炸了锅。202屋里叮咣乱响，老赵像中了邪似的拿脑袋哐哐撞墙，嘴里嗷嗷叫唤：我错了我错了！别拽我脚脖子！几个大小伙子愣是按不住这五十多的干巴老头，眼瞅着他把自己舌头咬破，满嘴是血。
王半仙抄起香炉往地上一摔：冤有头债有主，该上路了！香灰腾起三尺高，竟在半空凝成个人形。大伙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周雪梅耷拉着半拉脑袋，手指头直勾勾指着老赵。
暖气管道拆开那天，全楼人都闻着腥臭味了。二十多米长的地暖管里塞满了碎肉，法医说像绞肉机过了一遍。最瘆人的是分水器里结着层黄澄澄的油膏，供暖公司的说这就是骨髓液——怪不得暖气越烧越冷，这他娘烧的是人油啊！
老赵在审讯室尿了八回裤子。警察在他家柜子里翻出带血的榔头。法医说姑娘死得惨，先被糟蹋了身子，又被铁管子敲碎了头骨，热乎的脑浆子顺着地暖管流遍了全楼。
那几天暖气突然热得烫手...301老张头突然反应过来，靠！敢情是...
三号楼足足停暖半个月。重新供暖那天，家家户户都听见暖气片里哗啦啦响，像是有人轻轻叹气。刘婶说半夜看见白影子蹲在楼道烧纸，灰烬飘到谁家，那户暖气就格外热乎。
如今经过三号楼的人都绕道走。倒是那个拍视频的小年轻真成了网红，直播间老有网友问：哥，听说你们楼暖气现在特暖和？小年轻瞅着突然冒热气的手机屏，咽了口唾沫：老铁们，这热度...它烫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