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着急,我又有什么好急的?”巫祺撑在桌沿,双手随意搭在一起,坐姿看起来相当轻松。
“你说你多年前曾出身霄翎教。”即墨繁啜了口茶,“那你与太上尊者瞿烬熟悉么?”
“别说修仙界,即便是魔界,又有几个不知道太上尊者的名号?”巫祺模棱两可的回话。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即墨繁皱了皱眉。
他讨厌跟人绕弯子。
方才是人多眼杂,如今这场面四下里又没有旁人,不需要掩人口目,再不直说就讨人嫌了。
巫祺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示意即墨繁稍安勿躁,“别急。”
“我的确和太上尊者关系匪浅。”他放下手,表情是即墨繁难得一见的微妙,“在堕入魔道以前,我曾经是太上尊者身边的一个杂役。”
即墨繁挑了一下眉毛。
这倒是他未曾料想过的。
即便是霄翎教,也没有奢侈到拿修仙者做杂役弟子的程度。
所有杂役都是经过宗门确认,没有任何修炼天赋的凡人。
不过说实话,即墨繁也不能保证其中就没有任何例外。
如他当初在云沧剑宗,也跳过审查把霜煌记在了自己的名下。
毕竟他的身体状况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凡人,可倘若放在验灵石阵里,那一定是骗不过天地规则的。
虽说即墨繁略懂一些阵法,不是不能帮霜煌作弊。但既然他有特权可以走捷径,那还非得找如此麻烦的法子干什么?
所以话说回巫祺身上,倘若当初的瞿烬用了什么手段,把本来有修炼天赋的巫祺当做杂役绑在身边,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毕竟修行这件事虽说在修魔与修仙两条路上有些区别,有些人的心性可能就是更适合放浪形骸的魔道。
但天赋是不会变的,一个人的经脉宽度、灵台广度、脑子悟性,这些东西不会随着修行的道路改变就发生变化。
就算再不同的方式中修炼速度会受到影响,但这种影响不可能强到能让人从废物变成有天赋的修仙者的程度。
不过即便如此......
“为什么选择从正道转入魔道?”即墨繁问巫祺。
他没有用“堕魔”这一类包含贬义的形容词。
毕竟从霄翎教太上尊者身边的一个小小杂役,到魔界几乎仅一人之下的魔将,谁能说得上这是“堕”?
“正道不给人活路。”巫祺说,“魔界才是我的一线生机。”
即墨繁对这话不置可否。
来过魔界,接触过魔修,他不觉得修魔天然有错。
反过来自然也不会对自己从小坚持到现在的道心产生动摇。
坏的从来都是某一个单一的个体,而非拥有同一特征的一群人。
甚至就连那些跑到修仙界胡来的魔修,或许烧杀抢掠也不是他们的本意。
也许是听从上峰命令,毕竟在军中就是军令如山。
也许......和黎锦初带回去检查的那只蛊虫有关。
“太上尊者对你做了什么?”思绪回笼,即墨繁问了个更深入的问题。
“你好像对他也意见颇多。”巫祺说着话,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圈。
即墨繁不置可否,始终静静地坐着。
他对瞿烬的确没什么好印象。
这人几次三番找他麻烦,虽说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但那双眼睛总像看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样令人不适。
但即墨繁不打算直说。
一来他不是很想主动提起对他来说不是很愉快的事,二来......
巫祺如果真是瞿烬身边的杂役,那他或许对瞿烬曾经单方面惦记的心上人有所了解。
“好吧。实话告诉你,其实一开始,你是我从修仙界那边偷出来的。”看他没有出声的打算,巫祺也只好自己往下说。
“太上尊者特别热衷于收集陆童的周边。”
这一点即墨繁倒是没有亲眼见过。
他与瞿烬近距离接触拢共也就两次,两次还都是在室外,压根没有进过他的屋子,更遑论看到他的藏品。
不过提到这个......
“太上尊者的房间内有一多宝阁,内置的许多藏品似乎都来自......失踪人士。”即墨繁掀了掀眼皮,打量着眼前巫祺的表情。
巫祺眸色淡淡,神态如常,丝毫不见惊讶或是任何窘迫,“他居然会给你看这个?”
“看来是确有其事。”即墨繁耸了一下肩膀,“我也是听人转述的。”
“你试探我?”巫祺反问。
“你不也在试探我?”即墨繁眨了眨眼,眸底盛着的颜色无辜极了。
对坐的二人相对无言良久。
“尊上的身体撑不住太久。”巫祺总算先一步出声,打破了寂寥。
“我明白,三天之内,必须找到能牵制瞿烬的钥匙。”即墨繁从桌边起了身。
“三天,我能保证魔界不再侵犯修仙界边陲。”巫祺看着他,眸光晦暗,“可一旦太上尊者与尊上的战局产生了结果。”
“足够了。”即墨繁说,“我不会强人所难。”
*
即墨繁这一次是乘着玄鸟光明正大回了修仙界。
在他去时呈现诡异秩序的魔界,不过隔了这几个时辰,马上就变得混乱起来。
二十八魔将各自散进自己的封地,把不知道听谁指挥的眷属重新整理到麾下,而后还要排查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假传圣旨。
即墨繁没留在这里等结果。
反正有什么进展,巫祺都肯定会通知他。
这会时间紧迫,他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修仙界去查查别的事。
等他再度回到平南关,这里的状态已经比他清晨时所见到的样子看起来好多了。
霄翎教的护城队似乎已经换班成了第二批成员,这会正在外头打扫战场,修补被损坏的城墙以及结界。
而且令人意外的是,即墨繁居然在这里还见到了五大宗门中除霄翎教以外的其他四大宗门成员。
凌以寒跑来跑去在安排医修,有了长风谷的加入,护城队的治疗压力小了不少。
不过在这群鲜绿色的身影中,即墨繁没有看到方弦的身影。
“找方师弟吗?”凌以寒也注意到了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的即墨繁,“他没来这边,去其他城池了。”
平南关是受到魔修侵扰最为严重的城池,但其他边境城池也说不上多安全。
方弦虽说在问道大会上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可终究是个小辈,来平南关支援没轮上他。
即墨繁把视线收了回来,“这样啊......”
“你若是找他有什么事......”凌以寒的话还没说完。
即墨繁便抬手摆了摆,把她打断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去找其他人帮忙。”
话落,他便转身走了。
凌以寒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
即墨繁要找方弦帮忙?
那小子能帮上什么忙?他只会变成忙本身!
远在几十里之外的另一座城池维护城防的方弦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好不容易摆正的阵法图腾又给碰歪了。
失去平衡的石块接连下落,砸倒了一大片,刚才忙活的工作统统前功尽弃,得从头再来。
方弦看着满地石头,气笑了。
要不是找不到即墨繁那家伙去哪了,这种阵法哪需要劳动他老人家大驾?
有他在还不全都轻轻松松迎刃而解?
即墨繁这边不知道自己念叨方弦的时候也在被他念叨,他在城中草草看了一圈,寻到了一群白衣点缀绛紫色花纹的修士。
这些人基本人手一样乐器,其中抱着古琴的人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