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弹幕在屏幕上缓缓飘过，像一个投向平静湖面的问号。
捡垃圾？
直播间里所有幸存的观众，连同周围举着手机的路人，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个荒诞的词。
刘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镜头都差点晃了。
天哥，你可千万别真捡啊！那人设就彻底崩了！
然而，凌天对屏幕上的喧嚣置若罔闻。
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那个不断跳动着数字和文字的手机屏幕。
他眼中只有那个灰色的，印着可回收的冰冷容器。
在邪王真眼的观测下，那不是垃圾桶，那是一座蠢蠢欲动的深渊之门。
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庄严中带着一丝怜悯的笑容。
仿佛神明在俯瞰挣扎的凡人。
紧接着，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手中握着的，是一个他刚才喝完的，空空如也的饮料瓶。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凝固了。
“卧槽，不会吧不会吧？”
“真要来啊？道具都准备好了？”
“我人傻了，年度迷惑行为大赏没你我不看。”
凌天没有理会这些凡人的呓语，他用一种咏叹般的语调，对着手中的空瓶子，也是对着那个深渊之门，低声宣告：
“就是你，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污染着这片被法则守护的净土！”
他的声音不大，却通过刘星那高品质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刘星猛地一激灵，立刻进入状态，用凸守早苗的声线狂热地解说：“听到了吗！这是来自吾主的最终宣告！那个被凡人称作瓶子的污秽聚合体，它的末日到了！”
这番解说，让直播间里原本准备敲出“哈哈哈”的观众，硬生生把手指停在了半空。
好像……好像有点带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下一步就是把瓶子扔进垃圾桶时，凌天的动作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扔。
他将那个空瓶子高高举过头顶，左手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姿势，猛地捂住了自己那只戴着眼罩的右眼。
一股无形的气场，从他身上轰然散开。
“封印解除！”
他仰起头，用尽全身的信念，朝着会展中心的天花板，发出了震颤灵魂的咏唱。
“咆哮吧，黑暗的火焰！”
“轰——！”
直播间和围观人群的大脑，仿佛真的听到了一声爆炸。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咏唱结束，凌天放下捂着眼罩的手，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那个被注入了黑暗火焰的饮料瓶，脱手而出。
它在空中翻滚，旋转，带着某种神圣的使命感。
“咚。”
一声轻响。
饮料瓶精准无误地落入了可回收物那个圆形的投入口中。
分毫不差。
做完这一切，凌天甚至没有看结果。
他缓缓收回姿势，将“永恒之枪”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他转过身，只留给所有人一个披着藏青色西装外套的，娇小而孤高的背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仿佛他不是在扔垃圾，而是在完成一场净化世界的古老仪式。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直播间的弹幕也消失了。
一秒。
两秒。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声音像一个信号，瞬间引爆了全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妈呀！我到底在看什么啊！”
“不行了不行了，我肚子疼，为了扔个瓶子至于吗！哈哈哈哈！”
周围的路人笑得前仰后合，举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几个本来只是路过的coser，此刻也笑得花枝乱颤，看向凌天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欣赏。
直播间里，延迟的弹幕终于如火山般喷发。
之前的？？？和捡垃圾？被彻底淹没。
重新出现的，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哈哈哈哈”。
“有病吧！哈哈哈哈但我好喜欢！”
“这哥们儿是个人才！关注了关注了！”
“我宣布，这是本届cJc最强行为艺术！主题论如何优雅地扔一个瓶子！”
“前面的，格局小了！这叫邪王真眼与深渊之门的对决！”
“摄影师！快给个特写！我要看这个六花的表情！”
刘星强忍着笑意，把镜头稳稳地推向凌天的背影。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在这一片欢乐的海洋中，悄无声息地突破了三百，四百，然后是五百！
之前那些被朋友截图喊回来的观众，又喊来了更多的朋友。
“快来看！b站xx直播间！发现一个神人！”
“别刷短视频了，来看这个活的六花，笑死我了！”
人气，就以这样一种离奇而又合理的方式，开始发酵了。
凌天背对着狂笑的人群和爆炸的弹幕，嘴角微微上扬。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眼罩下的右眼，感受着系统面板上不断跳动的人气值。
成了。
“走了，凸守。”他用角色的声线，淡淡地吩咐。
“是！吾主！”刘星立刻收起笑意，恭敬地应了一声，扛着手机紧随其后。
在无数道混杂着笑意、好奇与钦佩的目光中，小鸟游六花和她的侍从，继续着她们的巡游。
仿佛刚才那场引爆全场的仪式，不过是旅途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主播别走啊！再找个垃圾桶表演一下！”
“我刚来！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弹幕都在刷瓶子？”
“前面的别问，问就是错亿。”
“这个六花太有意思了，她不是在cos，她简直就是六花本人！”
凌天带着刘星，没有理会弹幕的挽留，继续在场馆的边缘地带穿行。
他享受着这种感觉，将整个世界都当成自己的舞台，将所有平凡的事物，都赋予中二的意义。
这才是真正的扮演。
不是摆出固定的姿势，等待别人的镜头。
而是活在角色的世界里，让世界来适应你的节奏。
就在这一片欢乐而奇妙的气氛中，凌天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刘星差点一头撞在他背上。
“吾主？”
凌天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投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那里是展会餐饮区后方的一个消防通道口，光线昏暗，人流稀少。
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她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双手揉着眼睛，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呜……妈妈……妈妈……”
周围人来人往，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迷失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直播间的观众也顺着镜头看到了这一幕。
“咦？那个小妹妹是走丢了吗？”
“好可怜啊，快去帮帮她吧。”
“主播主播，新的副本出现了！”
刘星看着那个无助的小女孩，也有些于心不忍，他压低声音问：“天哥，要不……我们去通知一下场馆的保安？”
凌天缓缓摇头。
他那只蓝色的左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看着那个在角落里哭泣的小女孩，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迷失在现实与幻想边界的灵魂。
他抬起脚步，朝着那个小女孩，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