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金辉洒落在凌云殿前的巨型广场上。今日这里人头攒动，通过初试的百余名弟子齐聚于此，等待着决定他们命运的最后一环——团队分配。
云昭站在人群边缘，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衫，与周遭或激动、或紧张、或自傲的年轻面孔相比，她显得过分平静。广场尽头的高台上，数位仙门长老端坐，而正中那抹雪白清冷的身影，正是仙尊谢无妄。他眼眸微垂，神情淡漠，仿佛下方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周身自然散发的威压却让整个广场维持着一种肃静的秩序。
“肃静。” 一位执事长老上前，声音浑厚地传遍每个角落，“混沌秘境，凶险与机遇并存。尔等将以五人一队进入，队伍由诸位长老及仙尊大人亲自指定，旨在均衡实力，互为臂助。现在，开始宣读名单。”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被点到名的弟子或欣喜，或振奋，迅速站到对应的队伍中去。不少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高台，尤其是那些自恃天赋出众者，无不渴望能得到仙尊谢无妄的青睐，哪怕只是他名下队伍中的一个名额，也是无上的荣光。
林薇薇早已被一位与她家世交好的长老选入队中，此刻正站在队伍前列，下巴微扬，如同骄傲的孔雀。她的目光扫过孤身站在一旁的云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名单逐渐念完，场中未分配的弟子越来越少，而云昭的名字，始终未曾被提及。她依旧安静地站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叩击着衣料。这是她前世思考时的小习惯，重生后依旧保留了下来。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大了起来。
“怎么回事？那个凡女……云昭，她不是考核成绩很好吗？”
“成绩好又如何？终究是凡人之躯，进了秘境不是拖后腿吗？”
“我看是没人愿意要吧，带着她，等于带了个累赘。”
“嘘，小声点……”
林薇薇听着这些议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几乎能预见云昭无人问津、狼狈退场的结局了。一个凡人，也配与她同入秘境？简直是笑话。
高台上，几位长老的神念也在无声交流。
“此女心性、智慧俱是上佳，可惜……根骨实在太差。”
“混沌秘境非同小可，带上她，恐会拖累整个队伍的步伐。”
“不错，历练事小，若因她一人之故，导致队伍折损，甚至影响秘境之行的收获，得不偿失。”
“依我看，不若让她作为后勤弟子，留在外围接应，也算全了她一番努力。”
几位长老迅速达成了共识。负责宣读的执事长老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云昭身上，带着一丝惋惜，开口道：“弟子云昭，鉴于你体质特殊，为尔等安危考量，特许你……”
“且慢。”
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不高，却如同寒冰坠地，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神念交流。整个广场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高台中央。一直闭目养神的仙尊谢无妄，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正平静地落在云昭身上。
执事长老的话戛然而止，恭敬地躬身：“仙尊有何示下？”
谢无妄并未看他，只是看着台下那个独自站立的身影，缓缓开口，字句清晰，传遍四方：“本座队中，尚缺一人。”
轰！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仙尊谢无妄，三界第一剑仙，多少天骄挤破头都想跟随的存在，他的队伍，历来只收真正的精锐，甚至常常空缺，宁缺毋滥。他竟然……竟然主动开口，而且是对一个刚刚被所有人视为“累赘”的凡人少女？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嫉恨，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云昭也微微怔住，抬头迎上那道目光。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她却从中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到底想做什么？是因为昨日的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执事长老也愣住了，迟疑道：“仙尊，您的意思是……”
“云昭，”谢无妄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入本座队。”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直接宣布。
这下，连高台上的几位长老都坐不住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忍不住起身，拱手道：“仙尊，还请三思！混沌秘境危机四伏，云昭姑娘虽有过人智慧，但肉身凡胎，实在难以承受其中罡风乱流。若强行带入核心区域，恐有性命之危，届时也会拖累仙尊与同队弟子啊！”
他这话说得恳切，也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让一个凡人加入仙尊的核心小队，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谢无妄的目光终于从云昭身上移开，淡淡扫过那位长老：“李长老认为，本座护不住一人？”
平淡的语气，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压与自信。
李长老顿时语塞，额头渗出细汗：“不敢，不敢！仙尊修为通天，自是能护得周全。只是……只是此举，恐难服众啊！” 他试图用舆论来挽回。
“服众？” 谢无妄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本座行事，何需向他人解释。”
他再次看向云昭，语气是不容抗拒的命令：“过来。”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云昭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不解，更有林薇薇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
云昭心中念头飞转。谢无妄此举，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接受，意味着彻底成为众矢之的，未来在秘境中，无数双眼睛会盯着她，等着看她这个“关系户”出丑，甚至遭遇不测。拒绝？在仙尊如此明确的表态下拒绝，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后果更不堪设想。
而且，加入他的队伍，确实是进入秘境核心区域最快、最直接的途径。对于急需查明真相、寻找力量的她而言，利大于弊。
众目睽睽之下，云昭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思绪，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她迈开脚步，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高台，走向那个冰雪般的仙尊。
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来到高台之下，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冷静：“弟子云昭，领命。”
没有惶恐，没有激动，只有一种与她外表年龄不符的沉稳。
谢无妄看着她，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团队分配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云昭的名字，被正式记录在仙尊谢无妄的队伍玉简上，与另外四位早已内定的、堪称仙门这一代翘楚的弟子并列。那四位弟子此刻看向云昭的眼神，也充满了审视与复杂，但碍于仙尊威严，无人敢出声质疑。
执事长老宣布解散，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思纷纷离去，但关于云昭的议论，注定将成为未来几天仙门最热门的话题。
云昭正准备随人流离开，一名身着白衣、气质冷峻的弟子却走到她面前，他是谢无妄座下首徒，名为寒舟。
“云昭师妹，” 寒舟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疏离，“仙尊吩咐，明日辰时，在天枢峰集合，商议秘境之行细则，切勿迟到。”
“是，寒舟师兄，我记下了。” 云昭点头。
寒舟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人群渐渐散尽，广场显得空阔起来。云昭独自站在原地，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抬起头，望向高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谢无妄在她行礼之后，便已化作一道剑光离去，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决定，于他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凉意。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无法低调。谢无妄将她强行拉入了旋涡中心，前路注定步步惊心。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返回住处，细细思量对策之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身后响起。
“啧，小云昭，看来你这位‘好师尊’，对你倒是格外上心啊。”
云昭身体微微一僵，倏然回头。
只见广场边缘的古松下，魔尊墨渊不知何时靠在那里，双手环胸，一袭玄衣与苍翠的松针形成鲜明对比。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