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里天星城内外还是一片繁忙。
麦收在即,农人们忙着修整镰刀、准备麦场。
兵工坊柳义菲带着工匠们连夜赶制子弹,为可能到来的交易赶工库存。
丁锋正在试射新造的捷克式轻机枪,忽然见崔管家急匆匆跑来:“东家,徐先生从山西捎来信,是徐先生的人带来的,说事情还在周旋,已经有了眉目。”
丁锋忙收起枪,展开密信。
但见徐小楼在信中写道:赏瓶已送至阎府幕僚手中,对方颇为动心,然晋军对苏罗通看重,需从长计议,另,韩部近日调动频繁,恐有异动,望早作准备。”
丁锋将信纸在灯上点燃,眉头紧锁。
看来这步棋走得比想象中更难。
三日之期已经到,郭龟腰特意换了身半旧的绸衫,临行前默念丁锋嘱托,心下谨记既要显得贪财,又不能太过急切露出破绽,这度要把握好。
春和楼雅间里,刁三今日摆的阵仗更大。
除了那个钱师爷,还多了个打扮妖艳的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眉眼间尽是风尘气。
刁三热情地拉他入座:“郭老弟,快坐,这位是翠云姑娘,春香院的头牌,今日特地请来陪酒打茶围。”
那翠云果然是个会来事的,不等吩咐就挨着郭龟腰坐下,一股脂粉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郭龟腰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哎呦喂,三爷,这怎么敢当啊,俺就是个走脚跑腿的,您抬举,抬举。”
酒过三巡,钱师爷使个眼色,翠云便娇滴滴地给郭龟腰斟酒:“郭爷,听说您跟着丁爷去过上海?那可真是见过大世面的,给咱们讲讲呗?说是那的人都用头油,脑袋上都是润的。”
郭龟腰装作酒后失言,压低声音道:“不瞒诸位,这回去上海可是见了真佛,俺们东家见了个大买办,大老板,好家伙家里摆的都是西洋玩意,连恭桶都是带金边的。”
刁三眼睛一亮:“哦?不知丁爷与这等人物往来,所为何事?”
郭龟腰故意顿了顿,凑近些道:“好像是说什么大生意,具体俺也不清楚,只听东家说是什么造肥料的机器?对,就是造肥料的,有了那玩意出来的肥料,地都不用养,也不用沤大粪,撒上就增产。”
钱师爷与刁三交换了个眼神,显然不信。
这时翠云又给郭龟腰满上,纤纤玉手似有意无意地在他腿上划过。
郭龟腰装作心神荡漾,一把抓住她的手:“好妹子,你这手可真软。”
刁三见状,知道火候到了,便对钱师爷点点头。
钱师爷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布包,推到郭龟腰面前:“郭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是二百大洋的庄票,另外还有这个。”
他又取出两根黄澄澄的金条:“这是给老弟的茶水,只要您能把庄里的布防图画个大概,再留意下他们到底在造什么,日后博山矿务局稽查科长的位置,就是您的了。”
郭龟腰眼睛直勾勾盯着金条,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像是下了决心:“既然刁爷这么看得起俺,俺一定尽力,不过庄里管得严,布防图得容俺些时日,俺好好侦查打听。”
刁三笑道:“这是自然,老弟定个时日,俺等着。”
“三爷客气,七日后还是这里,咱们再聚,俺给您个说道。”
刁三举起酒杯:“好,痛快,翠云俺就给赎身了,以后让她伺候老弟,当个通房丫头。”
酒终人散,郭龟腰带着翠云回了宅子,他知道这是监视他的钉子,但不能拒绝,那样人家可就起疑心了。
转天郭龟腰搂着翠云醒来,借口要去替刁三侦查,揣着金条和庄票一早回到天星城。
他一进书房就瘫在椅子上:“东家,这戏再演下去,俺这罗锅都要挺直了!昨天刁三给俺安排了个娘们,累死俺呢。”
丁锋查验过金条,冷笑道:“出手倒是阔绰,看来韩大帅是真着急探俺底了。”
正说着,柳义菲兴冲冲进来:“锋哥,新一批捷克式已经组装完毕,之前咱们有四挺,拆了一挺当配件样本,加上新造的一共有八挺之多了,要不要现在下发部队?”
丁锋摆手:“暂缓,新出来的还要测试呢,龟腰你那边将计就计,找菲菲去把布防图给他,一级桌山要道边岗哨全绘制清楚,二级的先别画,弄潦草点,摸清刁三的下一步动作再说。”
郭鬼腰问:“明暗哨全画?这俺都不知道,怎么画啊。”
丁锋说:“菲菲,你画出来让龟腰抄着弄一遍,要他的笔迹,半真半假,明哨全按真实的走,暗哨胡乱编排。”
郭龟腰得了丁锋的吩咐不敢怠慢,连忙去找柳义菲讨要布防图样。
柳义菲取出纸笔,不多时便画出一张详图,明哨岗标注得清清楚楚,却故意把几处暗哨的位置画得错乱模糊。
郭龟腰照着抄画时,又在二级桌山的要道上留了几处明哨空白。
柳义菲指点道:“这样就够了,明哨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稍加打探便知真假,暗哨胡乱画几处,既显得你真去打探过,又不至于泄露机要。”
郭龟腰连连称是,还在图纸上滴了几滴茶水,弄得皱皱巴巴,这才揣进怀里。
七日后,春和楼雅间。
刁三早就在此等候,见郭龟腰进来,连忙让座。
翠云今日也作陪,打扮得格外娇艳,挨着郭龟腰坐下一双媚眼不住地往他脸上瞟。
“老弟,事情办得如何?”刁三迫不及待地问道。
郭龟腰做贼似的四下张望,这才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图纸:“三爷,这可是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弄来的,您看这一级桌山上的堡垒明哨,每隔百步就有一个,日夜轮值,这几处暗哨么?您看。”
他指着自己胡乱标注的地方,接着说:“这几处都是俺能查出来的极限了,藏得可严实。”
刁三接过图纸,仔细端详,忽然皱眉道:“这二级桌山上怎么空着这么多?暗哨岗楼只在那一层才有?”
郭龟腰叫起苦来:“哎呦喂三爷,二级桌山那是丁爷的内宅望月山庄,也就是过去的望牛山,是他的发家地,防守比外头严十倍,俺能打听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您没听说么?前几日有个伙计误闯了二级山,直接被砍了胳膊腿,种地里当了果树肥料,俺的权限能查出这些就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