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腰带一松，李狗蛋顺势往后退了半步。他没去抓笔，反而任由那支黑笔从布裤里滑出一截，金线在昏光下闪了一下。
姬冷月眼神一紧。
她掌心的冰纹画轴瞬间展开到底，寒气凝成三道锁链，直扑李狗蛋腰间。空气被冻出细碎裂声，锁链未至，衣角已结霜。
可就在锁链即将缠上神笔的刹那，李狗蛋抬脚踩住地上一道涂鸦裂痕，身子一歪，像被风吹倒的稻草人，整个人贴着地面滑开寸许。那支笔晃了晃，又落回裤腰深处。
姬冷月眉头一皱。
她知道中计了。刚才那一瞬，她太想夺笔，出手快了半拍，阵型露了空门。
她正要收势再攻，坑底忽然刮起一阵阴风。
不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是凭空出现的。地面浮现出一道巨大爪印，深陷三寸，边缘焦黑，像是被雷劈过。紧接着，虚空中裂开一道缝，一只覆满黑鳞的巨爪踏了出来。
猛虎之身，双翼如刀，口吐黑焰，落地无声。
穷奇！
它脑袋一甩，鼻孔喷出两道黑烟，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墙上的涂鸦时，耳朵动了动。扫到李狗蛋腰间的神笔时，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
姬冷月立刻收回冰锁，画轴缩回掌心。她后跃三丈，落在一块断石上，指尖发冷。
“你引来上古凶兽？”她盯着李狗蛋，“你知不知道它杀过多少画道传人？”
李狗蛋扶着墙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我哪知道它从哪儿来？说不定是听见我说九块九包邮，过来退货的。”
话音刚落，穷奇张嘴，一声咆哮炸开。
音浪横扫，姬冷月的袖口当场撕裂，画轴嗡鸣不止，被迫回缩护主。她脸色一白，脚下石头崩成碎渣。
李狗蛋趁机把神笔往裤腰里一塞，还顺手扯了根草绳捆了两圈。他喘了口气，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刚才强行引导神笔反震，经脉被冲了一下。
但他没表现出来，反而咧嘴笑了：“哎哟老铁，别激动啊！这笔真不是你家祖传的！你要早说你是失物招领办的，我还能给你报销路费！”
穷奇低头看他，金瞳收缩。它鼻子抽动两下，忽然转向墙角那只乌龟涂鸦。
李狗蛋悄悄把手贴在墙上，借指腹传导灵波，让乌龟缓缓爬向穷奇脚边。
乌龟壳刚碰地，穷奇突然俯身，用鼻尖轻轻顶了顶它的背。
全场安静。
姬冷月瞳孔微缩：“它……认这涂鸦？”
李狗蛋心里一松。他知道成了。这群孩子乱画的玩意儿，虽然歪七扭八，但全是无意识创造，沾了最原始的灵性。连神笔都受其影响，更别说被创世波动吸引来的穷奇。
“咋？”李狗蛋装傻，“你觉得它像你前女友？要不我让它签个名？”
穷奇没理他，反而趴了下来，像守墓石兽一样盘在涂鸦墙前。尾巴一卷，把乌龟圈在中间。眼中的杀意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躁动。
姬冷月站在高处，死死盯着穷奇背上的纹路。
那不是天生鳞片排列，而是浮现出淡淡的彩色痕迹——红黄蓝绿，像是被蜡笔随手涂抹上去的。和墙上的涂鸦，同源。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穷奇没立刻暴起杀人。
这凶兽，已经被孩子的画“污染”了。
“这笔你留不住。”她声音冷得像冰，“画道不会容忍凡人篡改法则。”
李狗蛋靠在墙上，捂着胸口，一副快不行的样子：“那你拿走啊？它现在归你了，附赠穷奇一头，包教包会。”
姬冷月没动。
她知道现在动手更糟。穷奇虽未狂化，但明显站在这边。她若再攻，只会逼它彻底觉醒凶性。
而且……她眼角扫过穷奇身上那些彩纹，心头一沉。
如果连上古凶兽都能被孩童的无意识创造影响，那这支神笔引发的连锁反应，恐怕远超想象。
她不再说话，转身就走。白衣一闪，消失在断墙尽头。
风停了。
李狗蛋靠着墙，慢慢直起身子。体内的系统正在自动修复损伤，速度快得离谱。他摸了摸腰间的笔，又看了看趴着的穷奇。
“哥们，谢了啊。”他低声说，“下次请你吃辣条，限量版。”
穷奇耳朵抖了抖，没理他。
李狗蛋也不在意。他走到墙边，蹲下来看那只乌龟。乌龟的眼睛还在眨，慢悠悠的，像在打盹。
他伸手点了点龟壳：“待会孩子们来了，你可别吓他们。不然以后没人给你画新衣服。”
话音未落，穷奇忽然抬头，望向幼儿园方向。
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小孩的笑声。
李狗蛋咧嘴一笑：“来得正好。”
他正要起身，忽然感觉神笔在裤腰里震了一下。
不是警告，也不是反噬。
像是一种回应。
他低头看笔，金线微微发亮。再抬头时，发现穷奇正盯着他，眼中金光流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声音不像是威胁。
倒像是……共鸣。
李狗蛋没动。
他知道这玩意儿留定了。
刚才那一吼震退姬冷月，现在又主动留下，说明它自己也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神笔的气息，也许是这些涂鸦的灵性，总之它不想走。
也好。
有这么个大家伙坐镇，至少短期内没人敢轻易上门找麻烦。
他靠着墙坐下，顺手从怀里摸出半截粉笔头，在地上画了个火柴人。
刚画完，火柴人眼睛就紫了。
他笑了笑，把粉笔头递给穷奇：“要不你也来一个？画得丑点没关系，反正咱这儿不考美术。”
穷奇低头看了看粉笔头，鼻孔喷出一缕黑烟。
没动。
但也没走。
李狗蛋也不急。他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想明天得教孩子们新舞了。不过今天得先加餐，每人两根辣条，庆祝咱们园区喜提新保安。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李大哥！我们带了蜡笔！我们要给大老虎画画！”
李狗蛋回头，看见穷奇的耳朵动了动。
它缓缓低下头，盯着自己脚边那片空白的地面。
喉咙里的嗡鸣声，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