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力土偶庞大的身躯瘫倒在破裂的石基上,那些红色的眼睛图案光芒黯淡,带着疲惫与一丝未散的警惕,紧盯着岸边平静伫立的鼬。
他似乎失去了继续攻击的力量,但并未完全放弃抵抗。
鼬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派出其他宝可梦进行追击。他站在湖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古老的石偶。
他能感觉到,对方并非纯粹的野性狂暴,其精神波动中蕴含着更为复杂的情绪——守护、执念,以及……被惊扰的愤怒。
(或许,可以沟通。)
这个念头浮现,鼬缓缓抬起手,温和而包容的超克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延伸向湖心的念力土偶。这一次,并非为了战斗,而是为了理解。
起初,念力土偶的精神壁垒异常坚固,带着长久封闭形成的隔阂与不信任。但超克之力如同暖流般浸润、安抚。
渐渐地,那坚固的壁垒出现了一丝松动,一股苍凉、厚重,带着泥土与岁月气息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
【……外来者……为何……打破……沉睡……?】
意念模糊,却清晰地表达了质问。
“我们并非有意冒犯。”鼬通过超克之力,将自己的意念平和地传递过去。
“解开封印者已离去。我留在此地,只想了解你的过往,以及……你守护于此的原因。”
【……了解?】念力土偶的意念带着一丝嘲讽般的波动,【漫长的时光……早已被遗忘……唯有使命……留存……】
“使命?”鼬捕捉到了关键词,“守护这片湖泊?还是……别的什么?”
念力土偶沉默了片刻,那些红色的眼睛图案微微闪烁,仿佛在翻阅尘封的记忆。
【非是守护……是……赎罪……亦是……等待……】他的意念变得悠远...
【我族……土偶……本是无心之物,依循本能,聚土而生,散土而亡……直至……那道来自‘彼端’的光,照射到我身上……】
(彼端?)鼬心中一动,(神弃之地?)
【……你们……如此称呼那片被诅咒的领域?】念力土偶的意念带着确认。
【没错……就是那里。一道扭曲的、蕴含着混乱意志的光,跨越了界限,照射到了我……让我,以及少数同族,诞生了不该有的‘神志’,看到了不该看的‘真实’。】
他的意念中流露出一种混杂着痛苦与庆幸的复杂情绪。
【拥有了意识,我们开始思考,开始寻找存在的意义。我们目睹过……辉煌的过往。】
【曾有一位来自遥远广袤大陆的‘王’,祂曾带领军队协助这片土地上最初的三位霸主——翱翔天穹的龙、翻涌深海的鲸、撼动大地的古兽——共同抵御了来自‘彼端’的、扭曲而疯狂的入侵。】
鼬静静地聆听着,这些信息与他从超古代耿鬼那里听到的碎片相互印证。那位“王”,果然影响力遍布多个地区。
【那场战争……撼动了世界根基。天穹之龙、深海之鲸、大地古兽,在战争结束后陷入了漫长的沉眠,以修复创伤,平衡自然。】
念力土偶的意念继续流淌,带着深深的敬畏,【而‘王’的军队,帮助建立防线后,便向西而去了。】
【然而,并非所有古老存在都认同‘王’与‘神主’的秩序。】念力土偶的意念转向低沉。
【有一族,被称为‘巨人’,他们拥有撼动山岳、冻结冰川、熔炼钢铁的力量。他们……受到了‘彼端’低语的蛊惑,认为秩序是束缚,企图拥抱那混乱的力量,打开通往‘彼端’的大门……】
(神主……阿尔宙斯?)鼬试探着问道。
【……不可直呼其名!】念力土偶的意念带着一丝本能的恐惧与敬畏,【是的……正是创造与秩序之主。‘巨人’一族的背叛,触怒了神主。神主降下神罚,剥夺了他们大部分的力量与自由,责令他们一族,世代镇守,以自身的苦难,赎清罪孽,并监视‘彼端’可能渗透的裂缝……。】
【而我……】念力土偶的意念回归自身,带着一种平静,【我因‘彼端’之光而生,此身便带着原罪。自愿封印于此,借助此地残存的、属于‘大地古兽’的一丝微薄气息,一方面镇压此地可能存在的细微裂缝...】
【另一方面……也是为我等拥有神志的土偶一族,在这片曾被战火波及、又被‘王’与‘神主’秩序所笼罩的土地上,争取一丝……被接纳、被允许栖息的可能。】
他巨大的身躯微微动了动,那些红色的眼睛望向峡谷荒凉的四壁。
【我们……只想有一片安静的、可以思考和存在的土地……不为祸,不争抢,只是……存在着。这,便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请求。】
漫长的叙述结束,峡谷中只剩下风声和水波轻拍岸边的声音。
鼬沉默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念力土偶的叙述,补全了远古图景的重要一块:阿尔宙斯的存在与权威,“巨人一族”因背叛而被惩罚镇守各地,而像念力土偶这样因神弃之地影响而觉醒的存在,则在艰难地寻求着自身在秩序世界中的定位。
他的目的并非敌对,而是守护与共存。
“我明白了。”鼬通过超克之力回应,“你的意愿,我已知晓。惊扰你的沉睡,并非我本意。”
他收回超克之力,看了一眼瘫倒在石基上、气息萎靡却眼神执着的念力土偶,转身离去。
【小子,就这么走了?】耿鬼在影子里问道,【这大块头看起来怪可怜的……】
“他选择了他的道路。”鼬平静地回答,“而我们,也有我们的路要走。”
他没有摧毁石基,也没有再打扰念力土偶。或许,让其继续守在这里,完成他的使命与等待,才是最好的结局。
死亡峡谷的风依旧萧瑟,但湖心的念力土偶,那些红色的眼睛望着鼬离去的背影,警惕渐渐消散,最终缓缓闭合,庞大的身躯再次与破裂的石基、暗绿的湖水融为一体,陷入了新一轮的、带着希望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