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快步赶到掌门大殿时,发现江潮已经先到一步,正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殿下。在大殿下首恭敬等候的,正是宋玉有过一面之缘的内门气修大师兄——张一平。看来此次带来阿勃梭鲁消息的,正是这位修为精深、办事稳妥的大师兄。
随着端坐于上的掌门云凰微微颔首示意,张一平开始沉稳地讲述他此番探查的经过。
“启禀掌门,宋师妹,江师弟。”张一平拱手一礼,声音清晰,“弟子出身商贾世家,族中曾有一支远亲百年前常往来于白银山一带经商。根据家中族史零星记载,曾提及当地有‘灾兽’现身的传说,并附有一张颇为古旧的画像。记载称,大约百年之前,此‘灾兽’曾出现在白银山区域,随后不久,白银山便发生剧烈山体动荡,灾祸降临,纷争不断。”
“弟子年幼时曾阅读过这一记载,对此有些印象。此次奉命探查,便首先前往了白银山区域。但时隔久远,具体线索早已湮灭,弟子多方打探亦无收获,正打算放弃另寻他法时,却无意中在白银山脚下听见两个正在拉人入宗的撷天宗弟子闲谈。”
张一平顿了顿,神色略显凝重:“他们正在吹嘘其掌门青阳道人的神通广大,其中便提及掌门曾亲手降服过一头能带来山崩地裂的‘灾兽’,形容其形貌为‘白头独角,角似弯镰,身形如风’,此般描述,与弟子族史中所记载的‘灾兽’画像别无二致!”
“因那撷天宗弟子讲述中是‘降服’而非‘消灭’,弟子便断定,那‘灾兽’阿勃梭鲁极有可能至今仍落在撷天宗手中,只是不知被囚于何处。弟子曾尝试以拜访之名上门探查,却被撷天宗门人以‘宗门重地,不得擅闯’为由婉拒。加之弟子观察,撷天宗如今已占据了大半个白银山,设下了重重阵法禁制,戒备森严,若强行潜入,恐打草惊蛇,反为不美。故而弟子未敢贸然行动,先行返回宗门,将此事禀报掌门,请示定夺。”
白银山!撷天宗!
宋玉心下大震!她立刻想起年初纳新仪式上遇到大姐和小诚,问及撷天宗时大姐宋珠曾对她说过宋家的族史!族史中也记载了,很久以前,白银山突然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异变,地动山摇,山体开裂,竟显露出山中蕴藏着一条极其丰饶的灵石矿脉。消息传出,山上各大门派顿时红了眼,为了争夺矿脉所有权,爆发了惨烈的冲突和混战,这才导致了宋家先祖被迫关闭山门,携族人迁至双叶城开设医馆!
而根据阿土之前的诉说,它当年在感应到月陨危机逼近时,挖掘通道试图接近洛奇亚于某处山脉深处的栖息地以唤醒它时,不慎引发了大规模的山体震动和崩塌!
三方信息在宋玉脑中飞速碰撞、印证!
这就对上了!
张师兄族史记载的“灾兽现身、山体动荡”、自家族史记载的“山崩地裂、灵脉显现”、阿土诉说的“挖掘通道、引发山崩”——
这分明就是同一件事!阿土当年意外引发山体震荡和崩塌的地点,极大概率就是现在的白银山区域!而那暴露出的所谓“灵石矿脉”,很可能根本就是——洛奇亚休眠的巢穴所在!或者至少是因洛奇亚的力量而形成的特殊灵脉!
阿土在引发崩塌后重伤逃走,陷入漫长沉睡。而阿勃梭鲁(阿鲁)可能在试图警告人类时被误解围攻,之后或许也曾逃离,但最终似乎还是落入了后来崛起的、占据了白银山和矿脉的撷天宗手中!
逻辑链条瞬间清晰!宋玉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推测已经非常接近当年的真相!
张一平一路风尘仆仆赶回宗门报信,甚是辛苦。宋玉和江潮连忙向他躬身行礼,感激不尽。掌门云凰则温言安排张一平先去别院休息歇息。
大殿内暂时只剩下云凰、宋玉和江潮(以及他肩膀上明显焦躁起来的阿土)。云凰掌门看向二人,询问道:“如今线索指向白银山撷天宗,你们二人,有何想法?”
江潮早已慌了神,他本性淳朴,何曾经历过这等需要深思熟虑、权衡利害的大事,顿时手足无措,只能眼巴巴地看向宋玉,全然没了主意。
宋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掌门,根据张师兄带来的消息,撷天宗弟子都能描述其掌门降服‘灾兽’的经历,看来阿勃梭鲁极有可能确实落在他们手中,而且可能有一段时间了。想到之前交手过的木托道人的手段...…”宋玉不由得心里一寒,“落在撷天宗手上,恐怕后果凶多吉少。但是现在无论如何也必须去查探一番!越晚一天,阿勃梭鲁就越是危险!”
可是,就连内门中修为最高、已接近三十级的大师兄张一平都不敢擅闯、认为会打草惊蛇的撷天宗,自己一个区区十五级的外门弟子,又能有什么办法潜入探查呢?
等等!
是的!好像自己还真有办法!
宋玉眼前猛地一亮!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之前与木托道人赌斗之后,他暗中让花岩怪寄生,离去时曾阴恻恻地说过,如果自己“身体有何不适”,可以随时去撷天宗“寻他”!
自己完全可以假借被花岩怪寄生、身体出现异状、上门求助为由,正大光明地进入撷天宗!对!再带上那颗让木托道人心心念念的“剧毒宝珠”作为“诚意”或者“诊金”,不愁他木托道人不让自己进山门!
想到这里,宋玉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告知了掌门云凰。
云凰掌门闻言,眉头微蹙,显然不放心宋玉孤身犯险:“此计虽有一定可行性,但撷天宗未知深浅,你独自前往太过危险。不如让凤王陪同你前往,至少可保你安危无虞。”
虽然宋玉也很想体验一下驾驭传说中凤王的感觉,但她还是冷静地拒绝了:“多谢掌门厚爱。但弟子认为,若是凤王降临,目标太大,反而会立刻引起撷天宗最高戒备,于探查不利。弟子单身前去,示敌以弱,表明‘求助’的立场,危险反而可能小一些。毕竟弟子明面上还是云岿门弟子,那木托道人也是精于算计之人,在未彻底撕破脸皮之前,想必不会贸然对弟子下毒手,平白惹来云岿门的倾力报复。”
云凰掌门见宋玉分析得有理有据,且主意已定,深知她虽修为不高,但机变百出,常有惊人之举。他沉吟片刻,还是不太放心,便命人请来了南风长老,想让他这个做师尊的再劝说一二。
谁知南风长老到来,听完宋玉的全盘计划和掌门的担忧后,非但没有劝阻,反而抚须大笑,眼中闪烁着如同年轻人般的锐利光芒:
“好!好!此计甚妙!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正合兵法之道!掌门师兄不必过于忧虑,贫道方才还为宋玉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她此次前往,虽有小坎,却必逢大机缘!乃是潜龙出渊之象!”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自信:“至于安全,贫道自有安排。我可在宋玉身上种下一道特殊的‘符印’标记。此标记平日隐匿无踪,一旦宋玉久去未归,或主动激发,贫道便能瞬间感应,并以‘弟子久未归宗,师尊特来寻访’为由,亲自上那撷天宗要人!届时,贫道倒要看看,他撷天宗有多少秘密,能逃过贫道的探查!”
眼见南风长老非但不劝阻,反而比宋玉还要跃跃欲试,斗志昂扬,仿佛回到了年轻时那般锐气逼人,云凰掌门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叹息:“罢了罢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我那个云淡风轻、仙风道骨的南风师弟,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既然计划已定,便需确保万无一失。为了更好的探查,宋玉向江潮借走了阿土,让它盘蜷在自己肩膀上,伪装成自己的灵兽伙伴。
演戏自然要演全套。宋玉又带上了小花,可怜的小花还没过几天安稳“饱腹”的日子,就又被宋玉从“通透人体模型”里请了出来,再次附在了宋玉身上,营造出一种“气息紊乱、似有阴灵纠缠”的假象。
南风长老微笑着,指尖凝聚一点璀璨灵光,轻轻点在了宋玉的眉心。一道细微的灵符印记一闪而逝,隐没不见。随后,他又取出一个锦囊交给宋玉。
“此锦囊收好,若陷入难以决断之困境,可将其交给你的灵兽伙伴一看,或可解你之惑。”南风长老意味深长地说道。
宋玉郑重收好锦囊,又将那颗盛放着“剧毒宝珠”的木盒以及自己刚刚攒下那点“家当”——几十块下品灵石和几块中品灵石,还有一些常用药剂——仔细打包好。
准备停当,宋玉深吸一口气,向着掌门和师尊行了一礼,转身毅然踏上了前往白银山撷天宗的、注定不会平凡的新旅程。肩头盘着的阿土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微微昂起了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