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上橘红，第一缕晨光越过黑风寨的寨墙，落在满地狼藉的山道上。血渍在晨光中泛着暗沉的红，断裂的兵器与散落的箭羽交叠在一起，无声诉说着昨夜的激战。叶天站在寨门口，看着清风寨的人押着俘虏往山后走去，铁蝎子和千面佛被分开关押，嘴里还在互相咒骂，声音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刺耳。
“叶大哥，清点好了。”阿武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册子，脸色有些凝重，“咱们折了七个弟兄，伤了十二个，药庐那边快忙不过来了。”
叶天接过小册子，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名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老周是去年冬天来的，家里有个瞎眼的老娘要养，总说等攒够了钱就回家；小马才十六岁，还没成年，上次练剑时被石子砸了脚，还是叶天替他上药……他深吸一口气，将小册子攥在手里：“厚葬牺牲的弟兄，家里人按月送抚恤金，直到孩子长大、老人百年。受伤的弟兄，让灵儿用最好的药，钱从库房里支，不够就去我房里拿。”
“是。”阿武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叶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药庐走去。晨露打湿了石阶，踩上去有些滑，他走得很慢，脑子里反复回想昨夜的细节——铁蝎子和千面佛的联手太过突兀，与其说是为了七星胆，不如说更像一场刻意安排的试探。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又在试探什么？
药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灵儿正蹲在地上给一个断了腿的弟兄包扎，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见叶天进来，她连忙起身：“叶大哥，你来了。”
“怎么样？”叶天看向躺在床上的伤员，他们大多脸色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
“万幸，没伤到要害。”灵儿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就是李大叔的胳膊，被毒蜂针划了下，有点肿，我已经敷了解毒的药膏，应该没事。”
叶天走到李大叔床边，掀开他的袖子，伤口周围果然泛着淡淡的青紫色。他伸手按在伤口上方，运起内力缓缓输送过去，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经脉涌入，李大叔闷哼一声，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叶大哥的‘暖阳功’越来越厉害了。”灵儿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上次清风寨的少寨主也是，中了寒毒，你输了三次内力就好了。”
叶天收回手，笑了笑：“不过是些粗浅功夫，比不得你们峨眉的绝学。”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说，你师父让你下山历练，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灵儿点点头，低下头小声道：“是‘止水玉’，据说能平复内力躁动，我大师姐练剑走火入魔，师父说只有这玉能救她。”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担忧，“可我找了大半年，连玉的影子都没见到，反而给叶大哥添了不少麻烦。”
“说什么傻话。”叶天揉了揉她的头发，“江湖路本就难走，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再说，你帮我们治好了多少弟兄，我还没谢你呢。”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木盒，递给灵儿，“这个你拿着。”
灵儿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鸽卵大小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流动的水纹，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这是……”
“前几日从铁蝎子的人身上搜出来的，”叶天解释道，“我看上面刻着水纹，猜着或许和‘止水玉’有关，你拿着或许有用。”
灵儿握着玉佩，指尖微微颤抖：“叶大哥，这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比不上人命。”叶天合上她的手，“若真是止水玉，能救你师姐最好；若不是，权当是个念想。”
灵儿咬着唇，眼眶红了，用力点了点头：“谢谢叶大哥！”
叶天刚要说话，药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叶大哥，不好了！清风寨的人……他们把俘虏都放了！”
“什么？”叶天猛地站起身，“他们疯了？”
“不是疯了，是被人要挟了！”阿武喘着气，“刚才清风寨的人来报，说他们的老寨主被毒蜂堂的人抓走了，千面佛放话，要是不放人，就杀了老寨主！”
叶天眉头紧锁，快步走出药庐。寨门口，清风寨的人正押着铁蝎子和千面佛往山道上走，个个面色焦急。看到叶天，清风寨的一个头目连忙上前：“叶寨主，对不住了！我家老寨主……”
“我知道了。”叶天打断他，目光扫过铁蝎子和千面佛，两人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千面佛在哪？”
“在山坳里等着，说只准我们带俘虏过去。”
叶天沉吟片刻，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叶大哥，这太危险了！”阿武急道，“他们明显是设了圈套！”
“圈套也得去。”叶天握紧断水剑，剑穗在晨光中轻轻晃动，“总不能看着老寨主送死。”他回头对灵儿道，“看好药庐，我去去就回。”
灵儿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忽然道：“叶大哥，带上这个！”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香囊，塞到叶天手里，“这是我用艾草和雄黄做的，能驱虫毒，你……小心点。”
叶天捏了捏香囊，暖意从指尖传来，他笑了笑：“好。”
跟着清风寨的人往山坳走，晨雾渐渐散去，露出两旁陡峭的山壁。叶天走在队伍中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地势险要，最适合设埋伏。他悄悄对身边的清风寨头目道：“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注意山壁上的动静。”
头目刚点头，山壁上突然滚下无数巨石，“轰隆隆”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在抖。队伍瞬间乱了套，有人被砸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好！有埋伏！”
叶天挥剑劈向滚来的巨石，“铛”的一声，火星四溅，巨石被劈得裂开，却依旧砸向旁边的弟兄。他纵身跃起，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目光扫过山壁——上面站满了毒蜂堂的人，手里拿着巨石和弓箭，千面佛就站在最中间，手里牵着个被绑着的老者，正是清风寨的老寨主。
“叶天，你果然来了。”千面佛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笑，“放下武器，不然这老东西就没命了！”
铁蝎子和千面佛趁机挣脱束缚，狞笑着扑向身边的人。叶天心头一沉，知道今天很难善了。他深吸一口气，运起暖阳功，内力在体内快速运转，断水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想动老寨主，先过我这关！”
他的身影如鹰隼般扑向山壁，剑光所过之处，箭羽纷纷落地，挡路的毒蜂堂弟子被剑气震得倒飞出去。千面佛没想到他如此勇猛，连忙让手下放箭，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般射来。
叶天将内力灌注剑身，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箭雨撞在剑幕上，尽数被弹开。他一步步逼近千面佛，脚下的岩石被踩得粉碎，红色的剑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不屈的旗帜。
“拦住他！快拦住他！”千面佛慌了，手里的刀架在老寨主的脖子上，“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叶天的脚步顿住了，剑尖微微颤抖。老寨主却朗声道：“叶小子，别管我！杀了这狗贼，为江湖除害！”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铁蝎子突然从侧面扑来，铁鞭带着毒风抽向叶天的后心。叶天察觉到时已经晚了，只能勉强侧身，铁鞭擦着他的肋下滑过，带起一串血珠。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晃，却依旧死死盯着千面佛。
“叶大哥！”山下传来灵儿的哭喊，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短剑，正往山上冲，却被毒蜂堂的弟子拦住。
叶天心里一紧，分神的瞬间，千面佛的刀刺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挥剑格挡，却因为肋下的伤势，动作慢了半分，刀身擦着他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哈哈哈！叶天，你也有今天！”千面佛狞笑着，再次挥刀砍来。
叶天闭上眼睛，将所有内力凝聚在剑尖，脑海里闪过老周的笑容、小马的身影、灵儿担忧的眼神……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丹田涌出，断水剑发出嗡鸣，剑光暴涨，竟将周围的阳光都汇聚过来，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
“流风剑法——第九重·破日！”
他猛地睁开眼睛，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突破刀光的封锁，剑尖精准地刺在千面佛的手腕上。千面佛惨叫一声，刀掉落在地，老寨主趁机挣脱束缚，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铁蝎子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被叶天反手一剑挑中膝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疼得嗷嗷大叫。
山壁上的毒蜂堂弟子见头目被擒，顿时慌了神，被清风寨的人杀得节节败退。晨光洒满山坳，照亮了叶天染血的身影，他拄着断水剑，看着满地的敌人，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
“叶大哥！”灵儿跑过来，扑到他身边，眼泪止不住地流，“你流血了！快，我给你包扎！”
叶天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别哭，你看，天亮了，没事了。”
晨光中，他的身影虽然狼狈，却像一座永不弯折的山。清风寨的老寨主走上前，对着他深深一揖：“叶寨主的恩情，我清风寨永世不忘。”
叶天摇摇头，看向远方的天际。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光洒满大地，驱散了最后的阴霾。他知道，江湖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值得守护的人，有这柄不离不弃的断水剑，他就永远不会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