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巷口回来后,阿苑一直把那封糖纸做的槐花信握在手里,连帮我择菜时都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风把它吹走。晨光透过厨房的窗户落在她身上,她指尖的糖纸泛着浅淡的光,夹在里面的槐花依旧鲜活,没有一点枯萎的迹象。
“你说,妈妈的信里会不会也有槐花笺?”我突然想起阁楼的樟木箱,妈妈写的信都叠得整整齐齐,说不定真藏着和槐花有关的痕迹。阿苑的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槐花信轻轻晃了晃:“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不好?”
爬上阁楼时,樟木箱上的铜锁还泛着光。我蹲下身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信纸一叠叠拿出来,阿苑则坐在箱子边,手里捧着槐花信,目光紧紧跟着我的动作。信纸大多是妈妈写给我的日常琐事,直到我翻到最底下那几张,指尖忽然触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质感——不是普通的信纸,而是带着细微纹路的浅黄色纸张,边缘还沾着一点干枯的槐花瓣。
“是这个!”我把纸张抽出来,阿苑立刻凑了过来,连手里的槐花信都忘了护着。那是三张叠在一起的笺纸,每张纸上都画着简单的槐花图案,是用浅褐色的墨水勾勒的,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右下角还盖着一个小小的印章,刻着“槐苑”两个字。
“槐苑……”阿苑轻声念着这两个字,指尖轻轻碰了碰笺纸上的槐花图案,就在触碰的瞬间,笺纸上的槐花竟慢慢泛起了和老时钟刻痕一样的微光,比晨露里的光更柔和,像浸了温水的蜜。
“妈妈怎么会有这样的笺纸?”我疑惑地看着笺纸,妈妈从未和我提起过“槐苑”,也没说过自己会画槐花。阿苑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笺纸上的微光,眼底慢慢映出了熟悉的画面——还是那个有大槐树的小院,穿蓝布衫的女人正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笔在浅黄色的纸上画着槐花,她的身边,小小的阿苑正踮着脚,把刚摘的槐花放在石桌上。
“是她画的!”阿苑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跟着微光里的笔画移动,“她总在槐花开的时候做这样的笺纸,说要把花开的样子记下来。她还说,‘槐苑’是她和我的小院名字,因为院里种着槐树,我的名字叫阿苑。”
微光慢慢暗下去,笺纸上的槐花图案却比之前更清晰了些。我忽然注意到,第一张笺纸的背面写着几行小字,是妈妈的字迹,却比写给我的信更潦草些,像是匆忙写下的:“今日路过巷尾小院,见槐树下有女子画笺,赠我三枚,说若遇喜欢槐花的孩子,便把笺纸转赠于她。她唤这笺纸为‘槐苑笺’,说藏着时光的念想。”
原来妈妈的笺纸,是从阿苑的妈妈那里得来的。巷尾的小院,画笺的女人,这些线索像串珠子一样连了起来,让藏在时光里的故事慢慢露出了轮廓。阿苑把手里的糖纸槐花信轻轻放在笺纸上,两张“信”挨在一起,竟同时泛起了微光,像是在互相回应。
“她一定是知道,你会陪着我长大,才把笺纸送给妈妈的。”我轻声说,眼眶有些发热。阿苑的妈妈把带着念想的笺纸送给妈妈,妈妈又把它藏在樟木箱里,像是一场跨越时光的约定,让我和阿苑的陪伴,有了更温暖的理由。
阿苑没有说话,只是把脸轻轻贴在泛着微光的笺纸上,虽然没有真的触碰,却像是在感受着妈妈的温度。阁楼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带着樟木的香气和槐花的气息,笺纸上的微光慢慢散去,却在阿苑的眼底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光。
我把笺纸小心地叠好,和妈妈的信放在一起,又把阿苑的糖纸槐花信夹在中间。樟木箱里的时光,巷口的老时钟,手里的槐花笺,还有身边的阿苑,都在这一刻,成了最珍贵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