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毓醒来时,嬷嬷轻声告知端木熙天未亮便已动身前往军营。
这几日,他似乎总是这般忙碌,连踪影都难寻。
正用着早膳,嬷嬷再次前来通报:“世子,南境的六皇子赫兰瑾殿下前来拜访,指明要见您。”
“嗯?”东方毓执筷的手微微一顿,心下诧异。
若赫兰瑾是来拜访端木熙,实属寻常,可他偏偏点名要见自己这个暂时居于此的世子。
更让他疑惑的是,赫兰瑾是如何如此精准地知道他此刻就在端木府上的?
“请他去大厅吧,我这就过去。”东方毓放下碗筷,整理了一下衣袍。
刚踏入大厅,赫兰瑾便像只欢快的鸟儿般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阿毓,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找到那块黄色的石头了!”
“黄色的石头?”东方毓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怔,“什么石头?”
“就是我们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个啊!你忘了?”赫兰瑾见他一脸茫然,急切地解释道。
“当初你不也是因为触碰了一块会发光的黄色石头才穿越来的吗?昨天在茶楼我跟你说过的,如果我们任何一方有消息,就一起去找,然后一起想办法回家啊!”
昨天……茶楼……
东方毓努力回想,那时他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端木熙和阿沐娜的“旧相识”,对于赫兰瑾后续的话,确实听得模糊,根本没往心里去。
此刻被他一提,那段被忽略的记忆才逐渐清晰起来。
细细想来,当初他在现代抓鬼时,确实因为一块莫名发光、触手温热的黄色石头发生了意外,醒来便已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
如果赫兰瑾找到的真是同源之物,那是否意味着他们真的有可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能够回到熟悉的现代世界,回归他原本的生活……
然而,这个诱人的想法才刚刚升起,另一个身影便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
那个总是覆着眼,体温偏低,说话直接又霸道,却会在细节处对他小心翼翼的人。
如果他真的回去了,那端木熙怎么办?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让那份对回家的渴望,莫名地掺杂进了一丝沉重与不舍。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声音却比往常低沉了几分:“在哪找到的?”
“在城外的寒山寺!”赫兰瑾见他似乎动心,语速更快了些。
“那石头如今在方丈手中,被当作佛门舍利子供奉着呢!我的马车就候在府外,我们这就一起去看看?”
“好。”东方毓沉默一瞬,终是点头应下。
两人行至府门外,东方毓正欲踏上那华丽的马车,赫兰瑾却突然“哎呀”一声。
猛地顿住脚步,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慌乱与懊恼: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来找你,把正事都给忘了!今日巳时,我还需觐见贵国皇上商议和亲细则,眼看时辰快到了……”
他转向东方毓,面露难色,语气充满歉意:“阿毓,要不你等等我?待我面圣之后,我们再一同前往寒山寺?”
东方毓摇摇头,目光望向城外的方向:“如此一来太过耽搁时间。寒山寺我曾去过,路径熟悉。不如我先去查探,你办完正事再来与我会合。”
“这样也好!”赫兰瑾从善如流,立刻道,“马车留给你代步,我另寻一匹快马入宫便是。”
东方毓不再多言,转身利落地登上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便辘辘驶离了端木府门前,朝着城外方向而去。
赫兰瑾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脸上那抹急切与歉意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内疚与奇异兴奋的复杂神情。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小毓,别怪我……你先委屈一下,我会找人去救你的。”
赫兰瑾调转马头,并未朝着皇宫方向,反而一路疾驰,直奔城外的端木家军营。
马蹄扬起尘土,他的心也如同这尘土般纷乱翻滚,脸上早已收起了在东方毓面前时的急切与歉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军营辕门守卫认得这位南境皇子,通报后,赫兰瑾被引至主帅营房。
他一踏入帐内,见到端木熙的瞬间,酝酿好的情绪瞬间爆发。
“熙王爷不好了!阿毓……阿毓他出事了!”
赫兰瑾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未语泪先流,他踉跄几步,几乎是扑到端木熙的案前,泪珠成串滚落。
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绝望,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端木熙闻声骤然抬头,覆眼的丝带虽遮住了视线,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骤然握紧的拳,泄露了他瞬间翻涌的情绪。
“说清楚!” 他的声音冷沉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赫兰瑾抽噎着,断断续续地编织着谎言:“我……我与阿毓原本约好,只是想出去逛逛,散散心。可途中,我突然收到宫里传来的急召,需即刻面圣,不得已只得让阿毓乘坐我的马车先行,我另寻快马入宫。”
他哭得情真意切,惊慌失措前来求助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声音充满自责与恐惧:
“可我刚刚抵达宫门,我家的车夫就仓皇追来报信!说马车行至半途,突然冲出一群蒙面人,个个身手不凡,他们把阿毓塞进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转眼就消失了!怎么办?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伤害阿毓?”
营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端木熙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他没有立刻追问细节,而是沉默着,那沉默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几息之后,他猛地站起身,一字一句砸在地上:“何时?何地?”
“就在一个时辰前,往寒山寺的方向去了。”赫兰瑾急忙回答,指尖因紧张而深深掐入掌心。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早已有亲卫牵来他的战马,他一步跨上马背,动作干脆利落。
赫兰瑾追出营帐,仰头看着端马背上那道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身影,语气迫切地喊道:“王爷!对方人多势众,你不带一队士兵前去吗?”
“不用。”
端木熙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冰冷而笃定。
他猛地一扯缰绳,战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腾空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利箭,朝着寒山寺的方向绝尘而去,徒留下翻滚的烟尘和一脸复杂怔立当场的赫兰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