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被撕裂的幕布,天地间的灵力在片刻间混乱得仿佛失控。
白砚生的影子在地面微微扭曲,那并不是光线的错觉,而像是真有另一道形体,正慢慢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
绫罗心撑着几乎被掏空的身体,想站起来,却刚动一下,命魂被牵扯的疼痛又让她整个人颤了一下。
但她还是咬着牙,抬眼望向白砚生。
“白砚生……你听得到我吗?”
她的声音因虚弱而轻,却像一根纤细的丝线,试图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来。
白砚生眉间青筋绷得发白,双手紧握,指节“咔咔”作响。
他能感到那股来自深渊的力量正在呼吸——
那不是他的力量。
更像是……另一个他。
“杀掉他。”
“杀掉一切。”
低沉嘶哑的声线在他耳边回荡,就像是贴在他骨头里发出的呢喃。
白砚生咬紧牙关,沉沉地吐出一句:
“闭嘴。”
那声音沙哑而危险,像被双重意识拉扯的极限。
黑袍人却像看戏一样站在灵阵外,轻笑:
“你压不住的。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唤醒。”
白砚生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意。
“你到底——”
黑袍人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语气缓慢而从容:
“你忘了也好……这样你的反应才会更有趣。”
白砚生指尖骤然拢紧,杀意直冲识海。
但下一瞬——
他突然听见绫罗心的一声轻唤:
“砚生。”
这声音极轻,却像一把钝刀插进他的心。
他的呼吸顿了顿。
影子扭曲的幅度随之停了一瞬。
绫罗心半跪在地,脸色苍白得像雪,却仍强撑着抬手向他伸去。
“你是白砚生。”
“不是他口中的‘祂’。”
“你听到了吗?”
白砚生的胸腔用力起伏着,像在与自己搏斗。
黑袍人低声轻笑,“你真以为——他现在是靠你的话保持清醒?”
他抬手一指,阵法骤亮一倍。
绫罗心胸口猛然一窒,命魂被刺痛得几乎昏厥。
白砚生瞬间怒吼:“住手!!”
黑袍人不理他,只继续淡淡道:
“他之所以还没有完全失控,只是因为……”
他话音突然一顿,兜帽下的双眼微微亮起。
“……祂还没有醒透。”
话音落下的瞬间。
白砚生体内像被一把尖刀狠狠绞动。
识海深处,一只漆黑的手抓住他的意识边缘,像要撕开一道口子,把自己的意志强塞进来。
白砚生喉头一甜,一口血几乎喷出,但他死死憋住。
额前的青筋如蛇般跳动。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不屈:
“你想……控制我?”
黑袍人像听到笑话一般摇了摇头。
“你错了。”
他抬起那只覆着黑金纹路的右手,手指并拢。
灵阵猛地震动。
绫罗心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瞬间滑落。
白砚生心头一紧,几乎瞬移般冲到灵阵跟前,双掌狠狠压住阵纹。
轰——
阵纹因他的力量而出现细碎裂痕,但随即又被黑袍人修补。
黑袍人淡淡道:
“我不是想控制你。”
他目光落在白砚生因为压抑而颤抖的手指上。
“我是要唤醒你最初的模样。”
白砚生脸色骤变。
识海深处那股力量几乎要爆裂出来。
绫罗心忍着剧痛,声音微弱却坚定:
“你不是他……你是你自己……”
白砚生咬住后槽牙,一字一句:
“我当然是我。”
黑袍人微微抬起下巴,像在审视一个尚未成熟的容器。
“你以为,你现在的名字,是你第一次使用?”
白砚生心脏猛地一震。
“你什么意思?”
黑袍人微微一笑:
“我说——”
风声忽然静止。
天地一瞬死寂。
黑袍人每个字都像沉石落海:
“你曾经,根本不叫白砚生。”
白砚生瞳孔猛地收缩!
深海般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隐隐震动,那种感觉像是曾在无数碎裂梦境中出现过,却每次都被某种力量抹去。
绫罗心也怔住了,喃喃:
“……不是白砚生?”
黑袍人低头,看着他影子里蠢蠢欲动的黑色轮廓:
“你的真名——”
他正要说出口。
突然——
整座山瞬间剧震。
黑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卷!
白砚生胸口像被重锤砸中,一阵刺痛逼得他跪倒在地。
他的影子……
在地面上缓缓抬起了头。
白砚生跪在碎裂的山石上,胸口的剧痛像要将他撕成两半。
他的影子却不再随他动作,像脱离了身体的怪兽般,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盯着他,漆黑如深渊。
那一刻,白砚生全身的心火几乎要爆开,却又被某种看不见的枷锁死死压制。
“这……这不可能……”
他低声呢喃,手指死死抓住地面,指节仿佛要碎裂。
黑袍人阴影般的身影微微前倾,口中轻声道:
“你以为你现在的名字、你的记忆,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白砚生猛地抬头,眼底如火:
“什么意思?!”
黑袍人缓缓伸手,手指在虚空划出一道弧线:
“你曾经被植入了另一颗心……那颗心的记忆,将你的真名彻底抹去。”
白砚生额头青筋跳动,心底深处一阵冰凉。他仿佛回忆起无数破碎梦境中被强迫消失的片段——
那些关于自己最初的记忆,像被人用手翻过无数次,却从未留下痕迹。
绫罗心跪在他身侧,手抚着他肩膀,低声提醒:
“砚生,不管你的名字是什么,你……还是你。”
白砚生闭上眼,呼吸急促,意识在内心深处的黑影和外界的现实之间拉扯。
他的影子在地面上蠕动,像被无数碎片撕裂又重新组合,最终化作一张扭曲的面孔——
那面孔……带着他自己的神色,却又透着陌生与冰冷。
黑袍人目光如刀:
“醒来吧……真正的你。”
白砚生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心核在胸口猛烈跳动。
“不要……不要控制我!”他低吼。
但黑袍人只是缓缓退后一步,像在观察。
与此同时,地面的黑影缓缓升起,化作一片幽冥般的漩涡,直冲白砚生而来。
影子中传来低沉、沙哑、混乱的声音:
“你是我……你是祂……你是我的……你……”
白砚生全身的心火几乎迸发,但他稳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片漩涡:
“我不是你!我不是你!我是白砚生——我的心属于我自己!”
他这一喊,整个黑影震颤,仿佛被他的意志击中,却又像在痛苦中挣扎。
黑袍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有趣……你以为,喊出名字就能证明自己吗?”
白砚生咬牙:
“不!我不需要你证明!我自己……会让一切真相显现!”
说完,他体内心核如焰般暴涨,一股光与热几乎要撕裂他的身体。
黑袍人退开,阵法光芒骤盛,但白砚生全身心火化作一道金色漩涡,将灵阵和黑雾一同压制。
绫罗心被光卷起,浑身浮空,但她眼神坚定,伸手握住白砚生的手:
“砚生……我在这里。你不是他,你是你!”
白砚生心头一震,呼吸渐稳。
黑袍人脸色微变,他没料到白砚生的心火不仅压制了躁动的反面影,也能够稳定自身意识。
白砚生目光如剑,望向黑袍人:
“你插手我的名字,你插手我的心,你以为我会……被操控?”
他缓缓抬手,掌心光芒收拢成一颗光核,直冲虚空深处的黑影。
“从今以后——
你再也无法干涉我,也无法决定我的存在!”
黑袍人沉默,风声如同世界屏息。
白砚生体内的心火与影子对抗的声音彻底消散,只剩下金色的光核在胸口跳动,带着他自己的节奏。
绫罗心紧握着他的手,泪水悄然滑落:
“砚生……你终于……自己回来……”
白砚生低头,额头抵上她,呼吸缓缓恢复平稳:
“我……回来了。
不管名字,不管过去,我——就是我自己。”
黑袍人兜帽下的眼睛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被冷意取代:
“很好……你终于认清自己了。”
他收回手,整个人仿佛要消失在黑雾之中。
白砚生看着逐渐散去的黑雾,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
影子已完全消散,他再也不是那颗被植入的“假心”的囚徒。
绫罗心紧握着他手,轻声道: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白砚生深吸一口气,眼底金光闪烁:
“找到它……那个真正的反造物源心。
无明,必须……彻底面对。”
绫罗心点头,握紧他的手,心火与念火在两人之间轻轻流动。
远处,夜空翻涌,黑袍人消失的方向,似乎有更深的暗流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