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飞舟”在风语使团的引导下,穿越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罡风层与流云障壁。四周是茫茫云海,无边无际,唯有浓郁到化不开的风灵之气,如同潮水般涌动。若非飞舟上加持了强大的阵法,光是这高空恶劣的环境,就足以让筑基以下的修士寸步难行。
飞行了约莫一日,前方的云海骤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单调的洁白,而是渲染上了淡淡的青色光辉,云气也变得更加凝实,仿佛有了生命般缓缓流淌。更远处,一座巨大无比的阴影,刺破了云海,巍然耸立于天地之间!
那是一座城市!
一座完全悬浮于万丈高空之上的奇迹之城!
通体由洁白的浮空石与闪烁着各色灵光的金属、水晶构筑而成,建筑风格极尽优雅与奇崛。无数高塔如同利剑般直指苍穹,塔尖萦绕着不息的风旋;华丽的廊桥连接着不同的建筑群,其上隐约可见背生双翼的身影飞掠而过;整座城市笼罩在一层淡青色的、半透明的光罩之中,那便是云翼城的守护大阵——周天风灵大阵。城市的核心,那根贯穿天地的巨大青色石柱——“天空之柱”,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古老、浩瀚与威严。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程烈,初见这云翼城,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叹。这等巧夺天工、违背常理的造物,确实堪称神迹。萨仁更是激动得身躯微颤,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涟漪,体内血脉的共鸣达到了顶峰,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呼唤。
“前方便是云翼城。请陛下与皇后殿下稍候,待我族接引使者确认身份,开启阵法通道。”风语长老的声音透过传讯法阵传来。
很快,一队约十二名身着制式银色铠甲、背生银白双翼、手持风纹长矛的羽神遗民巡逻队迎了上来,为首的将领与风语长老交涉一番,又目光锐利地扫过程烈所在的飞舟,尤其是在感受到萨仁身上那无法作伪的纯净冰凰气息后,神色立刻变得恭敬无比,纷纷在空中行礼。
为首的将领取出一枚青色令牌,注入风灵之力,令牌射出一道青光,打在淡青色的守护光罩上。光罩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缓缓打开一个足以让飞舟通行的门户。
飞舟缓缓驶入云翼城范围。穿过光罩的瞬间,众人只觉周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空气中浓郁而纯净的风灵之力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从内部看,云翼城更加壮观,街道整洁,建筑精美,随处可见利用风灵之力驱动的悬浮载具或是巧妙的风动装置。无数羽神遗民在空中优雅地飞行,或是在地面行走,他们的目光好奇而又带着审视地投向这艘来自东方的陌生飞舟,尤其是在感受到萨仁那令人心悸又亲近的血脉威压时,纷纷露出惊疑、激动、乃至敬畏的神情。
飞舟在风语长老的指引下,降落在城市东部一片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悬浮平台上。平台连接着一座宏伟的宫殿式建筑,这里便是程烈一行暂时的下榻之处——“迎风殿”。
程烈携萨仁走下飞舟,赵干率领百名烈风卫紧随其后,动作整齐划一,沉默如山,散发出凛冽的军伍煞气,与周围优雅空灵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附近的羽神遗民纷纷侧目。
风语长老安排妥当后,对程烈道:“陛下,皇后殿下,请先在此歇息。大长老与议会诸位长老,将于明日于‘天风殿’正式设宴,为陛下与殿下接风洗尘,并商议‘凤仪之典’事宜。”
程烈微微颔首:“有劳风语长老。”
风语长老离去后,程烈与萨仁在侍者的引领下,入住迎风殿最豪华的套间。房间宽敞明亮,装饰华丽却不失雅致,巨大的水晶窗外便是无垠云海与城市美景。
“终于……到了。”萨仁站在窗前,望着下方如同模型般精致的城市与远处那根支撑天地的巨柱,心潮澎湃。
程烈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整个云翼城,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谨慎地向外延伸。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城市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汹涌。数道强大的神识在他神识探出的瞬间便有所感应,或好奇,或警惕,或隐含敌意地扫过迎风殿,尤其是在他和萨仁身上停留。
其中一道,晦涩阴沉,带着一丝令人不快的粘稠感,来自城市中心宫殿群的方向,应当就是那位风邈大长老。另一道,则相对中正平和,带着风灵特有的轻盈,来自另一个方向,可能是风眠长老。还有几道,或强或弱,立场不明。
“感觉如何?”程烈问萨仁。
萨仁闭上眼,仔细感应了片刻,轻声道:“血脉的呼唤很强,尤其是来自天空之柱的方向。但是……这座城市里,似乎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牵引着我的血脉。一股温暖、亲切,充满了生机与守护的意念,源自天空之柱和……城市下方更深处。另一股……很隐晦,带着一种诱惑与冰冷,似乎想引动我血脉中更深层、更原始的力量,源头……好像也在宫殿群那边。”
程烈眼神微凝。萨仁的感应印证了他的猜测。云翼城内部,确实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倾向,一种偏向于守护与传承(可能与真正的凤凰遗泽有关),另一种则偏向于堕落与攫取(很可能与风邈接触的“那位存在”有关)。
“你对天空之柱和城市下方的感应,可能与真正的凤凰踪迹有关。”程烈沉吟道,“根据古籍,凤凰非梧桐不栖,但其真正的巢穴或传承之地,往往并非显而易见。这云翼城悬浮于此,天空之柱作为核心,其根基之下,或许另有乾坤。”
萨仁点头:“我也觉得,天空之柱更像是一个……封印或者通道?它散发出的气息虽然浩瀚,却给我一种被束缚、被消耗的感觉。而那股温暖的呼唤,来自更深的地方。”
就在这时,赵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外,得到允许后进来禀报:“陛下,皇后殿下。烈风卫已初步探查了迎风殿周边,明哨暗哨皆有,戒备森严,但暂无直接恶意。另外,我们收到一份匿名的传讯玉简,是以风灵之力凝聚,投入殿内的。”
赵干呈上一枚散发着微光的青色玉简。
程烈接过,神识探入。玉简内没有署名,只有一段简短的信息:“凤栖之地,不在柱顶,而在根底。小心风邈,警惕‘蚀风’。”
信息戛然而止,玉简也随之消散。
“凤栖之地,在根底?”萨仁讶然,“是指天空之柱的底部?可天空之柱贯穿城市,底部何在?难道在云海之下?至于‘蚀风’……是指风邈大长老接触的那股力量吗?”
程烈目光闪烁:“传递信息之人,应是风邈的反对派,且知晓部分内情。‘根底’之说,与你的感应不谋而合。看来,这云翼城最大的秘密,可能就藏在天空之柱的根基之处。而风邈所依仗的‘蚀风’,显然是一种具有侵蚀、腐化性质的力量。”
他看向赵干:“想办法查探天空之柱根基的相关信息,但要格外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是!”赵干领命,悄然退下。
程烈对萨仁道:“明日的宴会,恐怕不会太平。风邈定然会设法试探,甚至可能利用‘凤仪之典’做文章。你血脉感应灵敏,届时多加留意,尤其是对风邈及其亲信,还有那所谓的‘蚀风’之力。”
萨仁郑重点头:“妾身明白。”
夜幕降临,云翼城并未沉寂,反而亮起了点点如同星辰般的灵光,与漫天真实的星辉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程烈站在窗前,望着那座在夜色与灵光中更显神秘莫测的天空之柱,心中念头飞转。凤凰的踪迹,邪神的低语,权力的漩涡,都汇聚于此。而他,大胤运朝之主,便要在这云端之城,搅动风云,揭开上古之谜,将这天空之力,也纳入他的版图!
他能感觉到,识海内的万象天机匣,对这座城市,尤其是对天空之柱及其可能存在的“根底”,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悸动。
翌日,天风殿。
盛宴开启,云翼城长老议会核心成员几乎尽数到场。大长老风邈高踞主位,面容枯槁,眼神深邃,看似平和,实则暗藏锋芒。风戾、风黯等长老分坐两侧。风眠、风语等长老也在席中。
程烈携萨仁步入大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程烈玄袍龙纹,帝威自成,虽收敛气息,却依旧如皓月当空,令人无法忽视。萨仁身着冰蓝色宫装,容颜绝世,周身流淌着纯净空灵的冰凰气息,与大殿内弥漫的风灵之力隐隐共鸣,让在场许多血脉纯度较高的遗民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威压与亲近。
风邈起身,代表云翼城表示欢迎,言辞客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审视。
宴会开始,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烈。但暗地里的交锋,早已开始。
风邈几次看似无意地提及东瀛之战、火鸦山魔物,言语间试探着程烈的实力底线与对大胤之外疆域的野心。程烈皆从容应对,言辞滴水不漏,既展现了大胤的强盛与自身的实力,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共同应对影界与魔物的合作上。
随后,话题自然转向了即将举行的“凤仪之典”。
风邈抚须道:“凤仪之典,乃我族迎接王血回归的最高礼仪,需在天空之柱顶端的‘凤鸣台’举行,引动风灵洗礼,沟通先祖意志,方能彻底激发并认证萨仁殿下的王血。只是……凤鸣台已有数百年未曾开启,需要耗费海量风灵晶核,且需数位长老合力方能启动。如今库藏晶核为维持大阵与天空之柱已捉襟见肘,恐怕……”
他话语未尽,但意思很明显:要么大胤提供能量(资源),要么就拖延或者简化典礼。
程烈心中冷笑,果然在此设卡。他尚未开口,萨仁却忽然起身,冰蓝色的眼眸望向风邈,声音清越而坚定:
“大长老,在来此之前,我与陛下曾得匿名提示,‘凤栖之地,不在柱顶,而在根底’。妾身血脉亦有所感,真正的呼唤并非来自柱顶凤鸣台,而是源自天空之柱的根基之处。不知大长老对此,有何见解?”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风邈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风戾、风黯等人更是豁然变色!
风眠、风语等长老则露出惊疑与思索的神情。
“根底?”风邈强压怒意,冷声道,“皇后殿下怕是受了小人蒙蔽!天空之柱根基乃我城禁地,关系全城存亡,岂能轻易开启?更何况,凤仪之典自古便在凤鸣台举行,从未有过在根基处进行的先例!”
萨仁毫不退让,周身冰凰气息隐隐升腾,与那冥冥中来自“根底”的呼唤相互应和:“规矩是死的,血脉的感应却是真的。若真正的凤凰遗泽便在根底,为何不能在那里举行典礼,承接真正的先祖传承?”
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那些面露思索的长老脸上停留:“莫非,大长老是担心,在真正的凤栖之地,会显现出一些……不该显现的东西吗?”
这话,几乎是赤裸裸的质疑了!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接风宴,更是一场关于云翼城未来走向、关于权力、关于真相的激烈交锋!而核心,便是萨仁这位身负纯净王血的皇后,以及她所代表的……可能存在的、真正的凤凰踪迹!
程烈稳坐席间,端起一杯灵酒,轻轻啜饮,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萨仁这番发言,已将矛盾彻底摆上了台面。
风邈会如何应对?这云翼城隐藏的秘密,又能被揭开多少?
风暴,已在这云端神殿中,骤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