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惨死,像一场淬毒的暴风雪,彻底冻僵了林非心底最后一丝温情。那夜祠堂的血腥味、母亲倒下时涣散的眼神、霍凌霜嘴角的冷笑,成了他此后六年每个深夜都要重温的梦魇,蚀骨噬心。
所谓葬礼,不过是林家对 “罪妾” 的最后施舍。一卷发馊的草席,两个嫌恶的仆役,将何氏的遗体拖到城外荒山乱葬岗,随便挖了个土坑埋了,连块刻字的木牌都没有。林非跪在那座孤零零的土坟前,整整三日三夜,不眠不食,任凭秋雨打透单薄的衣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
他没再流泪。眼泪早在祠堂那夜就流干了,此刻心底翻涌的,是比寒冬更烈的恨意,是比岩浆更烫的渴望 —— 力量!能庇护至亲、能洗刷冤屈、能让仇人血债血偿的绝对力量!
“没有力量,连母亲的墓碑都立不起来!霍凌霜、林正、林家…… 此仇,我必百倍奉还!” 他趴在坟头,指甲抠进泥泞的黄土,鲜血混着雨水渗进坟茔,像是在与母亲立下血誓。
识海深处,玄穹道尊的元神静静悬浮,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渡来一缕精纯魂力,护住他几近崩溃的心神:“至悲无泪,至痛无声。把悲愤炼进道基,把仇恨化作薪柴,方能走得更远。你母亲的冤屈,要你亲手洗刷 —— 从今日起,只剩苦修,不问其他。”
从乱葬岗回来后,林非彻底变了。
他成了林家最沉默的影子。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挑水劈柴,干着最粗重的杂役,领取那份被克扣得只剩米粒大小的灵石,面对嫡系子弟的嘲讽、仆役的白眼,始终低头沉默,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可没人知道,每当深夜降临,他那间漏风的偏房里,就会亮起微弱的灵力光晕。他盘膝而坐,运转《太初蕴灵诀》,这门道尊亲传的无上法门,比林家最好的功法还要精妙十倍 —— 引动的天地灵力不仅磅礴如海,更带着一丝本源道韵,顺着经脉流转时,连顽固的暗伤都能缓缓修复。
白日里,他表面练着《基础引气诀》装样子,实则将《太初蕴灵诀》的运转法门藏在其中,灵力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更疯狂的是符箓绘制 —— 柴房的木屑、灶膛的灰烬、甚至自己的精血,都成了他练手的材料。火球符、冰箭符、金刚符、匿息符…… 只要能想到的基础符箓,他都一遍遍绘制,失败了就总结经验,成功了就存入藏符环。
那漆黑的手环,随着他精神力增长,内部空间越来越大,六年下来,竟已存了上千张符箓,从一级到三级,品类齐全,足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玄穹道尊从不直接教他杀招,只在他卡壳时提点几句。比如绘制雷符时,道尊一句 “雷为天怒,引气需借惊蛰之意”,就让他瞬间顿悟,画出的雷符威力暴涨三成;修炼斗气时,道尊点拨 “肉身是载道之器,斗气需融气血,而非强灌”,让他结合前世武当太极的 “以柔克刚”,硬生生把斗气练得刚柔并济,远超同阶武士。
他还偷偷修炼龙虎山金光咒,只是隐去金光显化,将咒意融入气血,皮肤下隐隐有金芒流转,防御力堪比三级妖兽皮甲;太极的步法更是被他练到极致,身形动时如流水绕石,静时如山岳扎根,配合斗气运转,速度与稳定性远超同辈。
六年下来,十四岁的林非看着依旧瘦削,可褪去衣衫,浑身肌肉线条流畅如钢,骨骼坚硬如铁,气血旺盛得能蒸熟寒气。道术修为稳扎稳打突破到三级术士,斗气也达三级武士水准,更别提藏符环里的千张符箓和一身茅山秘法 —— 此刻的他,全力爆发能硬撼四级初阶修士,却始终把实力藏得严严实实,在林家依旧是那个 “天赋平平” 的庶子。
反观嫡系那边,林正仗着家族资源,修炼一路顺风顺水,十五岁就突破到三级术士巅峰,能施展《青藤绞杀》《烈火焚身》等中级道法,被族里捧成 “下一代希望”,走路都带着鼻孔朝天的傲气;林扬也长成了娇俏少女,天赋虽不如林正,却也在家族培养下达到二级术士,性格依旧天真,偶尔见了林非,会偷偷塞给他一块糕点,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母亲霍凌霜责骂。
这年深秋,林家召开族会,议题是星粹学府的推荐名额。
星粹学府,夏商国最高修行圣地,五大帝国顶尖学府之一,尤以玄术见长,进了学府就等于半只脚踏入上层修士圈,是所有年轻修士的终极梦想。按照惯例,林家有两个保送名额,无需考试直接入学。
结果毫无悬念 —— 林正和林扬稳拿名额,族老们拍着胸脯保证,这是 “林家未来的基石”。
轮到林非时,霍凌霜端着茶盏,慢悠悠开口:“林非嘛,天赋寻常,心性也不够沉稳,他母亲当年的事…… 终究影响不好。推荐名额就不必给他了,免得去了学府丢林家的脸。”
族老们纷纷附和,连家主林木森都没反对,只是淡淡说了句:“再磨砺两年吧。”
消息传到林非耳中时,他正在擦拭藏符环。那手环被他磨得温润,早已看不出原有的冰冷。他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听到的只是 “今日天气不错” 般无关紧要的事。
“道尊,林家是铁了心要把我踩死啊。” 他在心中默念,语气毫无波澜。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不足为惧。” 玄穹道尊的声音带着不屑,“保送名额算什么?凭你如今的底蕴,公开选拔考进去,反而更能立威,彻底摆脱林家桎梏。星粹学府藏龙卧虎,正好让你磨砺道心,见识真正的天地。”
林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早就不想待在林家这泥潭里了,公开选拔,正是他破局的最好机会!
当天下午,他就去了执事堂。堂里人来人往,几个旁系子弟见了他,立刻嗤笑起来:“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废物’吗?来这儿干嘛?想求个杂役差事?”
林非没理他们,径直走到负责外出文书的执事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要离族文书,自行去都城参加星粹学府公开选拔。”
这话一出,堂里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自行参加?他疯了吧!公开选拔万里挑一,比过刀山火海还难!”
“没有推荐信,他连报名处的门都进不去!”
“我看他是想出名想疯了,到时候连初试都过不了,看他怎么有脸回来!”
那执事也皱着眉,上下打量林非:“你可想好了?公开选拔死亡率极高,每年都有修士死在考核里。而且没有家族背书,就算考上了,也很难拿到好资源。”
“我想好了。” 林非直视他的眼睛,那眼神沉静如深潭,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压,让执事心里发毛。
执事不敢公然刁难,毕竟手续合法,只得不情愿地拿出文书,盖了族印,丢给他时还不忘讥讽:“自寻死路,到时候可别说是林家的人。”
林非接过文书,转身就走。回到偏房,他开始收拾行囊 —— 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一布袋硬邦邦的麦饼,还有他六年来攒下的五十枚铜板,这是他帮人画最低级的清心符换来的,是他全部的盘缠。
最后,他研墨铺纸,用毛笔写下两个字,字迹刚劲有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何非。
从这一刻起,林家林非已死。他随母姓何,名非,既是纪念含冤而逝的母亲,也是与林家彻底切割 —— 他不再是林家的庶子,只是何氏的儿子,一个要为母复仇、逆天改命的修士!
第二日黎明,天还没亮,晨雾像轻纱般笼罩青林城。何非背着简陋的行囊,走出林家侧门,没有回头,没有告别。他的身影很快融入晨雾,踏上了通往都城的官道。
这一路,他走了整整一个月。
没有车马,全靠步行。白天赶路,晚上就在破庙或山洞里修炼;遇到山贼拦路,他甩出两张火球符,把山贼吓得屁滚尿流;碰到低阶妖兽袭击,他运转斗气,太极步游走,一拳砸断妖兽脊梁;路过城镇,他就画几张清心符换点干粮和盘缠,从不多言,也不惹事。
这趟旅程,成了他最好的实战演练。符箓的精准操控、斗气的临场爆发、步法的灵活运用,都在一次次危机中愈发纯熟。他还借着赶路的机会,观察山川走势、风土人情,印证玄穹道尊所说的 “天地自然皆为道”,道心愈发稳固。
一个月后,都城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高达五十丈的城墙如巨龙盘踞,青黑色的城砖上刻着防御符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城门口人声鼎沸,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修士汇聚于此,个个意气风发,腰间挂着宗门令牌或家族信物,空气中弥漫着灵力波动和竞争的火药味。
何非站在人群中,衣衫破旧,风尘仆仆,与周围的光鲜亮丽格格不入。几个修士见了他,露出鄙夷的眼神,低声议论:“这哪儿来的叫花子?也想考星粹学府?”
何非没理会他们,只是握紧了袖中的藏符环,感受着里面千张符箓的灵力波动,以及手腕上温润的触感。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都城的繁华气息,更有星粹学府散发出的磅礴灵气。
六年蛰伏,一朝出鞘。
林家的打压、母亲的血仇、道尊的期许,都将在这场公开选拔中,化作他破茧成蝶的锋芒!
他抬脚走向城门,背影挺拔,目光坚定。
星粹学府,我何非来了!
新的征程,自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