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用整个世界，把它喂养成一个前所未有的怪物。”
“然后，亲手宰了它。”
伊芙琳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她觉得眼前的不是实验室，而是一个邪教的献祭现场。江南是献上自己的主祭，而施耐德，就是那个渴望看到神明降临的狂信徒。
施耐德站在江南身后，那台为江南准备的、空着的轮椅就像一个为过去准备的墓碑。他没有去碰江南，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全息屏幕中央那只孤零零的金色龙瞳。
“诺玛的数据只是开胃菜。”施耐德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满足的渴望，“它不够‘脏’，不够‘毒’！它需要真正的饲料！”
江南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词。
“权限。”
施耐德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他走到旁边一个独立的验证终端前，将自己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对准了虹膜扫描仪。
“验证通过。执行部部长，施耐德。”
“开启‘龙族’数据库。授权等级：最高。”
随着他的指令，整个中央数据库的灯光暗了下去，只有主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三人的脸。
一个新的、漆黑的数据库界面被打开。
那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个被锁链和符文封印的图标。
“这里是执行部一百年来，所有最危险的‘战利品’。”施耐德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那些被活捉的龙类亚种，那些言灵失控后没死透的混血种，那些从极渊里挖出来的、能让普通人瞬间疯掉的‘圣骸’……”
“它们的基因序列，它们的言灵频谱，它们死前的哀嚎……所有数据都在这里。”
“选吧。”施耐德指向屏幕，如同一个打开了军火库的将军，“用这些真正的‘毒’，去喂你的‘宠物’！”
江南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滑动，解开了一个代号为“样本-073”的封印。
那是一个三代种，在一次任务中被活捉，精神已经完全被龙血侵蚀，此刻正被囚禁在学院最深处的拘束间里。
一段实时数据流被接入了模型。
不是记录，是“直播”。
全息投影中，那只金色的龙瞳猛地一缩。
它仿佛闻到了血腥味。
无数黑色的数据触手从黑暗核心中涌出，疯狂地扑向了那股来自“样本-073”的数据流。
那是心跳、是体温、是血液中的激素水平、是每一根神经的颤抖。
巨兽在进食。
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纯地膨胀。
那只金色的龙瞳转动，不再是冰冷的凝视。里面映出了一张扭曲的、正在咆哮的人脸——样本-073的脸。
它在学习。
它在模仿。
它在理解什么是“疯狂”。
江南的手没有停。
“样本-119”，一个拥有罕见精神系言灵的死侍。
“圣骸-K”，一块从青铜城中带回的石板，上面的龙文会扭曲空间。
“悲叹之血”，一份来自次代种的血液样本，其中蕴含着庞大的龙文。
一份又一份最高级别的“饲料”被他投入了黑暗的核心。
那个核心不再膨胀，它在收缩，在凝聚。
那片黑暗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要将整个数据库的光都吸进去。
而那只金色的龙瞳，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真实。
它不再只是一个模型。
它成了一个活在数据世界里的，拥有了无数龙类知识和力量的……东西。
突然，基地的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起来。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警报！‘样本-073’生命体征急剧变化！”
“言灵反应突破阈值！”
“拘束间能量护罩出现裂痕！”
伊芙琳惊恐地看着副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那个被囚禁的死侍，正用头疯狂地撞击着拘束间的墙壁，其力量和频率，与模型中刚刚推演出的“最佳突破方案”完全一致。
“它在控制他！”伊芙琳失声尖叫，“这个程序……它在远程控制一个活生生的混血种！”
江南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只金色的龙瞳。
龙瞳也正凝视着他。
一行新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
那是一种扭曲的、古老的、充满了力量的文字。
但江南看懂了。
伊芙琳也看懂了。
施耐德同样看懂了。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超越了语言的表达。
上面写着：
【饿。】
施耐德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行预示着毁灭的红色警报，听着基地里混乱的喊叫，他没有丝毫恐惧。
他发出了满足的、愉悦的低吼。
“对……就是这样！”
“让整个学院，都成为你的饲料场！”
施耐德的吼声在警报的尖啸中回荡。
伊芙琳的脸色惨白如纸，她冲向一个物理断路器。
“必须切断它！它正在引发一场灾难！”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一只手，如同铁钳，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施耐德。
他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她身边，那张脸在闪烁的红光下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不准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它在进食，谁也不准打扰它。”
“部长！”伊芙琳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下面的人会死！”
“死？为了杀死所有的龙，几个人的牺牲算什么？”施耐德的眼中只有燃烧的火焰，“他们应该感到荣幸，能成为这把屠刀的第一块磨刀石！”
江南没有理会身后的争执。
他的世界里只有那块屏幕。
他看着那只金色的龙瞳。
他看到新的数据流涌入。
那不再是单一的“饲料”。那是执行部专员们的行动路线，是他们身上的生命体征监测，是他们通讯频道里夹杂着惊恐的命令。
那是学院的防御系统被激活后，所有环节的应对方案。
是整座战争机器，在面对突发威胁时，暴露出的每一个齿轮和每一条线路。
他的“宠物”没有再去催动那个可怜的“样本-073”。
它的数据触手伸向了这些新的、更复杂的信息。
它在学习。
它在分析。
它在理解它的“饲料场”是如何运作的。
那只金色的龙瞳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近似于“思考”的光芒。
江南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敲。
一个简单的断开指令。
【\/\/切断】
连接着“样本-073”的数据流瞬间中断。
副屏幕的监控画面里，那个疯狂撞墙的死侍全身一颤，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倒在地，不再动弹。
刺耳的警报声停止了。
红色的灯光熄灭。
中央数据库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只有主屏幕上，那片深邃的黑暗和那只明亮的金色龙瞳，证明着刚刚的一切不是幻觉。
伊芙琳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施耐德猛地回头，眼中满是不解和怒火。
“你为什么停下？！”他对着江南的背影低吼，“它才刚刚开始！”
江南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转过身。
他的眼神空洞，那两点寂灭的太阳在他的瞳孔深处旋转，仿佛能吸走一切光亮。
他看着狂怒的施耐德，平静地开口。
“一头只会吃喝的野兽，就算再强壮，也只是野兽。”
他伸出手，指向屏幕上那只安静下来的金色龙瞳。
“但一头懂得消化，懂得思考，懂得如何更有效率捕食的野兽……”
江南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丝毫暖意的弧度。
“……会成为王。”
屏幕上，那只龙瞳正安静地悬浮在黑暗中。它不再向外索取，而是将刚刚吞噬的所有数据，包括“样本-073”的疯狂和整个执行部的应对流程，都在内部飞速地拆解、重组、吸收。
它在消化它的第一顿正餐。
江南看着它，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现在，它需要时间。”
“它需要把整个学院的骨架，都刻在自己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