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剑客,不必拘泥于手中之剑。
草木竹石,皆可为刃;剑,未必非得握在掌中才可施展。”
“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剑随心动,而非手控……”
众人默然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落下,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第三猪皇摸了摸腰间的杀猪刀,低声嘟囔:“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草木都能当剑,那天下名剑岂不是成了摆设?”
明月皱眉,嘴上觉得荒唐,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动摇。
但她随即想到自己手中的无双阴剑——唯有与无双阳剑合璧,方能催动【倾城之恋】的真正威力。
仅此一点,她便断定:所谓“万物皆剑”,纯属空谈!
“说得对。”易逐行点头附和,“一名真正的剑客,首先要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柄剑。
剑与人合,方才称得上‘道’。”
宋甜儿却眨了眨眼,忽而笑道:“我倒觉得他说得不错。
就像做菜一样,若把食材比作剑,厨娘便是执剑之人。
再珍贵的材料,遇不上好厨子,也不过白白糟蹋;而真正高明的厨娘,哪怕粗茶淡饭,也能烹出人间至味。”
这番话,也只有她才能说得这般天真又认真。
“可粗茶淡饭,终究比不上鲍鱼海参。”易逐行淡淡反驳。
“哼!”宋甜儿鼻子一翘,“那是因为你没尝过我做的‘粗茶淡饭’!”
“呵,难道你还能做出鲍鱼海参的味道?”易逐行嗤笑。
平日里,他绝不会这般咄咄逼人地回敬一个小姑娘。
但此刻不同——刚刚经历一场惨败,心绪未平,亟需从自己坚守多年的剑道信念中重拾尊严与底气。
“当然可以啊。”宋甜儿歪着头,一脸澄澈,“只要掌握了味道的本质,其实很简单呢。”
易逐行一怔,随即苦笑摇头,暗叹自己竟一时失态,与一个不懂剑的小厨娘争执起料理之道来……
就在这时,第二刀皇忽然笑了:“你错过了一场机缘。”
“机缘?”易逐行眉头一皱,不解其意。
“的确。”第一邪皇轻叹一声,目光深远,“现在我总算明白,小刀为何对他如此敬重了。”
“小刀”是第一邪皇对第二刀皇的旧日昵称,唤得自然,情谊深厚。
第二刀皇微微一笑:“我走了快三十年的武道之路,今日才因虚明大师一句话,豁然开朗。
大哥你天赋卓绝,踏入先天如履平地,自然难以体会那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等等,你说那小和尚随便讲几句话,就能让人踏入先天之境?可刚才易兄弟转述的,不就是那小和尚的话吗?怎么我听了却没什么触动?”
第三猪皇这话一出,易逐行心头猛地一紧,甚至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眼前这些人,他只认得明月一人,其余几位还未曾互通姓名。
但此刻,他已经隐隐猜出了那三位中年男子的身份——第一邪皇、第二刀皇,还有那位传闻中的第三猪皇。
第二刀皇突破至先天境界,这可是江湖上震动四方的大事。
即便易逐行常年闭关于剑塔之中,也绝非与世隔绝,怎会不知?
“传说中那位隐居不出的高人……竟是那个……小和尚?”
易逐行心中一阵错愕,几乎难以接受。
这事听来太过离奇,简直荒谬。
“起初我也觉得,不过是个小沙弥罢了,能懂多少刀法精义?”
第二刀皇淡淡一笑,眼神里掠过一丝追忆,斜睨了第三猪皇一眼,又道:“这是易兄弟独有的机缘。
虚明大师因人施教,三弟你未能深悟,实属寻常。”
第三猪皇嘴角一撇,仍有些不信服。
一个小和尚,真有如此通透的修为,竟能点化一人破关入先天?
可自家二哥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而这两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第二刀皇,也正是为此而来。
“哼!就算他通晓刀理,可刀终究不是剑,两者路数迥异。
懂刀,并不代表懂剑!”
易逐行冷声反驳,依旧不愿相信那小和尚竟能参透剑道。
第一邪皇暗自摇头,对这位“快剑”的评价悄然降了几分。
“刀与剑,在细节处确有差别。
但到了高深处,殊途同归。
虚明大师对刀道的领悟,远在我之上。
可笑我自号‘刀皇’,竟在歧途上走了三十多年。”
第二刀皇语气平静,目光转向易逐行,轻声道:“你有‘快剑’之名,可真明白何为剑道么?”
易逐行脸色变幻,若是换作旁人问这话,他早已拔剑相向。
可眼前之人是第二刀皇——这名号的分量,远非他“快剑”所能比拟。
“剑之一道,逐行确尚未登堂入室。”他缓缓开口,随即反问,“但刀皇您,当真已窥见刀道真谛?”
就在此时,一道温和如春风的声音自上方飘落:
“刀道真谛?不敢妄言。
但在无名面前,第二刀皇又岂敢自称通达?”
众人抬头,只见剑塔最高处,一道青影若隐若现,仿佛与整座塔融为一体。
“三城主——无名!”
第一邪皇低声呢喃。
第二刀皇仰首望去,神情肃然,再无往日倨傲。
他曾与大哥第一邪皇论道,也是锋芒毕露、目空一切,从不在刀之一字上低头。
可自从得虚明点拨,见识到真正的武道浩瀚,才知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
自此,昔日锋锐渐敛,多了几分沉静与谦和。
而立于塔顶的无名,见此一幕,眸中微讶: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桀骜不驯的第二刀皇吗?
身影微动,他人已落在易逐行身侧,一手轻轻搭上其肩。
一股温润绵长的先天真气涌入经脉,顷刻间,虚明留下的内伤烟消云散。
“多谢三城主。”
易逐行面泛赤色,声音微颤,难掩激动。
“以力化剑,也算剑道之一途。”无名淡然道,目光却投向剑塔二层,“你们口中那位小师父……的确非凡。”
“您看得清他在做什么吗?”红袖忍不住问道。
无名摇头:“剑塔乃道奇兄所建,内含阵法玄机,别有天地。”
“二城主宁道奇……”苏蓉蓉低语。
“三城主,”易逐行终于按捺不住,“那小和尚……真的懂剑道吗?”
无名沉默片刻,才道:“那是位小高僧。”
易逐行脸色微微发白,似仍不甘心,又问:“那他说的——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究竟是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理?”
无名未答,只反问一句:“你可知,为何剑塔是七层?”
“剑塔为何是七层?”
众人一时怔住。
“您的意思是……”
易逐行似有所悟,面色更显苍白。
“莫非……剑道,亦分七重境界?”
第二刀皇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抹惊光。
“剑道之路,浩渺无涯。
以我与大哥、吹雪三人对剑道的体悟而言,目前尚能归纳出七个境界。
至于再往上……我们还未曾抵达。”
无名缓缓开口。
“你的意思是,易兄弟现在才刚入门?”
第三猪皇的关注点一如既往地与众不同。
易逐行脸色微微一沉,心里泛起一丝不悦。
其实在无名城主最初问起【剑塔为何分七层】时,他就隐约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无名摇头,语气平和:“初涉剑术之人,往往崇尚锋芒毕露、势不可挡,热衷于神兵利器,追求一击破敌——此乃剑道第一境。”
听到这话,易逐行心头一松,暗自点头:这种阶段,自己早几年前就已跨过了。
“看来这剑塔的层数,并非单纯按剑道修为划分。”
他心中略安。
“倒也有几分道理。”
第三猪皇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后表示赞同。
“那第二层的守阁人是谁?”
李红袖好奇追问。
无名微微一笑:“薛衣人。”
“竟是他!”
李红袖微惊,随即皱眉,“可他不是在‘天下第一庄’吗?”
天下第一庄汇聚世间各项第一,而薛衣人正是以“天下第一剑”之名入驻其中。
“谁又能真的称得上‘天下第一剑’呢?”
无名轻叹一声。
……
剑塔二层。
虚明早已收起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依我看,这类闯关之地,通常越往上,守关者越强。
既然一层那人已有如此实力,这第二层的看守长老,想必更不容小觑……”
正想着,前方走出一人——中年模样,身着青锦长袍,发丝整齐如裁,周身透出一股凌厉之气。
正是无名口中所提的薛衣人!
“如今连和尚也开始练剑了?”
薛衣人目光微动,语气淡然。
“僧人甚少用剑,贫僧更是极少动刃。”
虚明坦然答道,“只是在外惹了些闲事,想借贵地清净几日,躲个一月半载。”
“躲仇?”
薛衣人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他见过无数挑战剑塔之辈,却头一回听说有人为避是非而来。
虚明略一沉吟,眉头轻蹙:“说不上是仇怨。
那些人若要取他们性命,对贫僧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只是太过琐碎,懒得动手罢了。”
“你倒是自信。”
薛衣人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