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脚尖刚触及光桥尽头的黑雾，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寒意。
这是自矿洞摸爬滚打时便养出的直觉，比任何法宝预警都要敏锐。
他刚要拧身，九道漆黑锁链已破云而下，绞着风雷之势缠上他的四肢、腰腹、咽喉。
锁链表面布满倒刺，扎进皮肤时像千万根冰针在血肉里搅动。
林渊闷哼一声，鲜血顺着锁链纹路蜿蜒而下，却在触及九狱塔力量的瞬间凝成细碎血珠，砸在玄铁剑上。
他低头看向锁链，腐臭的混沌气息顺着伤口往经脉里钻，连轮回之力都被压得迟滞了一瞬——这锁链的气息，和风无痕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林渊！锁链尽头的黑雾翻涌，一个身影被推挤着坠出。
林渊瞳孔骤缩——那是风无痕，但又不是。
他的道袍被撕成碎条，左半边脸还保持着昔日清俊模样，右半边却爬满青黑纹路，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动，左眼是死灰的混沌色，右眼却泛着病态的猩红。
你以为能逃？风无痕踉跄着抓住锁链，指尖掐出扭曲法诀，混沌选中的容器，连天道都留不住！
当年我替你挡下化神雷劫时，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要亲手把你送进混沌熔炉！
锁链骤然收紧，林渊的脊椎发出轻响。
他咬着牙运转轮回之力，九狱塔第七层在识海炸响清鸣，金色光膜从皮肤下渗出，将锁链倒刺抵在半寸外。风兄，他声音发沉，你被混沌侵蚀了神魂。
你我曾共饮寒潭酒，同战古魔渊，你忘了？
忘了？
哈哈哈哈！风无痕突然捂住右脸狂笑，青黑纹路顺着脖颈爬到心口，混沌说，只要我锁住你，就能让清璃复活——她死在古魔渊那次，你记得吗？
是我没能护住她！他突然甩出一把漆黑匕首，刺向自己心口，看！
我连命都不要了，你凭什么逃？！
林渊的呼吸猛地一滞。
记忆如潮水涌来：古魔渊底，苏清璃寒毒发作时浑身发紫的模样；风无痕为取冰魄草，在极北冰原被雪狼王撕得遍体鳞伤的背影；三人围着火堆烤干衣物，风无痕举着半块烤糊的兔肉说等清璃好了，我们去看东海日出的笑脸。
清璃现在很好，林渊喉结滚动，玄铁剑嗡鸣着脱离掌心，剑身星纹暴涨三尺，她在仙域等我回去。
你若清醒，该知道混沌的承诺都是谎言。
谎言？
那你告诉我，风无痕踉跄着扑向锁链，双手按在链身上，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为什么她的魂魄会出现在混沌祭坛？
为什么我能听见她喊我名字？
锁！
给我锁死他！
剩下的七道锁链突然泛起血光，倒刺更深地扎进林渊血肉。
他能清晰感觉到轮回之力正被锁链抽取，像被人用吸管啜饮丹田。
九狱塔第七层的星纹全部亮起，轮回之力如火山喷发，金色光膜瞬间膨胀三寸，将锁链震得嗡嗡作响。
够了！林渊暴喝一声，玄铁剑突然转向，轮回剑意裹着星芒斩向最近的锁链。的一声脆响，最前端的两道锁链应声而断，炸成漫天黑灰。
风无痕喷出一口黑血，踉跄后退三步，右脸的青黑纹路开始龟裂。你...你居然...他望着断裂的锁链，混沌色的左眼闪过一丝清明，可那抹光很快被猩红吞没，还有七道！
混沌给了我九道锁链，每断一道，我便折寿百年——但只要锁死你，百年又算什么？
林渊的目光掠过风无痕心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却每愈合一分，青黑纹路便往心脏更近一寸。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突然想起苏清璃塞给他的碎玉铃铛。
铃铛还在掌心，断口的血痕已经凝结，却在此时泛起温热。
林渊低头，见碎玉上的血珠正随着九狱塔的震动轻颤，像在回应某种呼唤。
他突然明白苏清璃为什么要给他这个——当年矿洞塌方时，是这半枚铃铛卡在石缝里，替他们挡住了最后一块落石。
这一剑，林渊抬眼，目光如剑，斩的是你的执念。
玄铁剑划出半圆，轮回剑意裹着星芒劈向中间三道锁链。
锁链与剑意相撞处爆出刺目金光，三道锁链寸寸断裂，炸成的黑灰却没有消散，反而凝成黑雾缠上风无痕的手腕。
风无痕又吐了口黑血，这次黑血里混着半片青鳞——那是混沌凶兽的鳞甲。
他的右半边身体开始崩解，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黑色触须，你赢不了...混沌要的是...是...
话音未落，虚空中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嗡鸣。
林渊抬头，看见远处虚空裂开一道细缝，有猩红光芒从中渗出，像某种庞然大物正贴着缝隙凝视这里。
那光芒落在断裂的锁链上，原本炸成黑灰的锁链竟开始蠕动，断口处长出新的倒刺。
林渊握紧玄铁剑，目光穿过血光锁定那道缝隙。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缝后积蓄力量，连九狱塔都在识海发出低鸣——那是比风无痕更危险的存在。
林渊...风无痕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左半边完好的脸露出苦涩笑意，替我...向清璃道歉...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突然被黑雾吞噬。
林渊望着空无一人的锁链尽头，耳边还回响着风无痕最后那声叹息。
这时，虚空中的血光更盛了，细缝里隐约露出一角血袍。
玄铁剑在掌心发烫，九狱塔第七层的星纹开始闪烁。
林渊深吸一口气，将碎玉铃铛收进衣襟。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虚空中的血光骤然凝聚成实质，血袍男子踏着扭曲的空间裂缝走出时，连空气都发出刺耳的呜咽。
他的面容隐在血雾里，唯余一双猩红竖瞳，手中黑鞭缠绕着千万道细小锁链，每一道都泛着与风无痕身上相同的腐臭气息——正是锁链使者血瞳。
命运之奴，归位！他的声音像锈铁刮过磨盘，黑鞭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啸直取林渊咽喉。
林渊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玄铁剑横挡在身前的瞬间，黑鞭已抽在剑脊上。
金铁交鸣震得他虎口崩裂，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掀飞，撞碎三座悬浮的云峰才勉强稳住身形。
血雾中飘来混沌特有的腥甜，林渊舔了舔嘴角的血，瞳孔里倒映着血瞳身上翻涌的黑雾——那不是普通修士的气息，更像被混沌彻底浸透的傀儡。
他想起化神期在灵界见过的被侵蚀者，那些人最后都成了没有自我的战争机器。你早死了。林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现在的你，不过是混沌养的一条狗。
血瞳的猩红竖瞳收缩成线，黑鞭突然暴涨十丈，锁链如活物般钻入地面，在林渊脚下织成囚笼。
林渊能清晰感觉到锁链上的符文在抽取他的生机，九狱塔在识海震动，第七层星纹亮起的刹那，他的皮肤泛起金红相间的纹路——那是轮回不灭体运转到极致的征兆。
百世记忆，归！林渊低喝，脑海中闪过矿洞搬石时的汗味、古魔渊底的腐土腥、与苏清璃共饮的寒潭水、和风无痕在雪夜烤兔肉的焦香。
这些记忆如潮水涌入丹田，原本被锁链压制的轮回之力突然暴涨，玄铁剑嗡鸣着脱离掌心，剑尖垂落时已凝出九道半透明剑影。
归墟斩！
剑光起时，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血瞳的黑鞭停在半空，锁链上的倒刺泛着幽光，连风无痕脸上的青黑纹路都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九道剑影如九把刻刀，精准地斩在黑鞭与锁链的交叠处。
咔嚓——
最清脆的断裂声来自血瞳的右臂。
他的整条胳膊被剑光削成齑粉，剩下的黑鞭无力垂落，连带着虚空中的血雾都被撕开一道大口。
林渊的目光扫过血瞳胸口，那里浮现出一枚漆黑咒印——正是混沌侵蚀修士时种下的。
剑影余势未消，第二剑已斩向那枚咒印。
血瞳终于发出非人的尖啸，剩下的半条手臂爆成黑雾，整个人被剑光掀飞数十里，撞进远处的混沌裂隙里。
他消失前，林渊听见裂隙深处传来低沉的咆哮，像是某种巨兽被惊动的警告。
还有你。林渊转头看向风无痕，剩下的四道锁链正泛着妖异的紫芒，像四条毒蛇般缠上他的腰腹。
锁链倒刺扎入皮肤的瞬间，他分明看见风无痕完好的左眼里闪过痛苦——那抹清明还在，只是被混沌压得越来越低。
风兄，林渊的声音放软了些，玄铁剑自动飞回掌心，你当年在极北冰原替我挡下雪狼王时，可曾想过今天？
风无痕的身体剧烈颤抖，青黑纹路从右肩蔓延到左脸，连完好的左眼都开始泛红。住口！他嘶吼着掐动法诀，锁链突然燃起黑焰，混沌说...只要锁住你，清璃就能...就能...
话没说完，锁链上的黑焰突然被金色光膜扑灭。
林渊低头看向胸口，那里的碎玉铃铛正发出温热的光，与九狱塔的震动产生共鸣。
他突然明白，苏清璃留下的不只是半枚铃铛，更是当年三人共渡难关的执念——那是比混沌更坚韧的力量。
够了。林渊的指尖按在锁链上，轮回之力如火山喷发，金色光膜瞬间膨胀三尺。
锁链在光膜中寸寸断裂，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
风无痕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后退，右半边身体的触须开始疯狂蠕动，像是要挣脱这具躯壳。
你...你怎么可能挣脱？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左脸的泪混着黑血往下淌，我用了混沌最凶的命途锁链...连大乘期都挣不脱...
林渊将玄铁剑收入剑鞘，锁链断裂的碎片落在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望着风无痕逐渐被混沌吞没的眼睛，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总爱揣着酒葫芦的少年说：我风无痕，以后定要护着你们俩闯遍天下。
因为，林渊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锁链碎片，指腹轻轻碾过上面的倒刺，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话音刚落，风无痕背后的混沌裂隙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他浑身的青黑纹路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原本清明的左眼彻底被猩红取代，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低吼：那就让你看看...混沌真正的力量！
他的双手猛地按在虚空，最后四道锁链突然暴涨千丈，链身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啸。
林渊望着锁链尽头翻涌的混沌黑雾，九狱塔在识海发出急促的警报——这一次，锁链的目标不再是束缚，而是要将他彻底拖入那片吞噬一切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