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老四合院租金倒是便宜，就是那个条件，比乡下的土房子还不如，乡下好歹上厕所不用去外面，首都的老四合院里上个厕所得去公厕排队。
不说他能不能受得了那个环境，冯甜甜跟徐巧芳肯定受不了。
他们一大家子人至少得租一个三居室的套房才行，但是好一点的三居室租金快比得上他一个月的津贴了。
付了房租，一家人一个月喝西北风吗？
徐巧芳刚掏空积蓄买了套房子，他没出一分钱已经够愧疚了，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徐巧芳帮忙。
他晚上躺在床上想这事儿该怎么办时，冯甜甜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光宗，是不是外面的房子租金都很贵呀？没看到合适的？”
苏光宗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嫂子有套空房子，今年春上装修好的，嫂子说要是咱们实在没看到合适的，那套房子可以先租给咱们住，租金她少要点，只要市面价格的一半。”
苏光宗都没敢看太高端的房子，普通一点的他都负担不起。
冯甜甜知道他之前一个月的津贴，去年年前涨了一次，差不多有一千，调任到首都之后肯定还会涨。
她试探性的用手指比划了个六，想了想改成伸五根手指。
“一个月五百？高了吗？”
苏光宗简直都快感动哭了，他这几天吃过的苦遭过的罪，都在心头浮现，因为嫌贵还被中介嫌弃的那种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不高，甜甜，你嫂子对我们真好，将来咱也要好好对待大哥大嫂他们！”
他握住冯甜甜的手，“对不起啊，甜甜，跟着我让你吃苦了。”
冯甜甜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
“夫妻一体嘛，我也不算吃苦。”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冯甜甜这会儿还有些感激陈美珍。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呢，恩恩跟囡囡上学的问题，先让他们两个在军区大院的育红班上学，上两年到时候上小学再想办法去外国语小学，外国语小学虽然不是首都这边最好的小学，但绝对是教学质量最高的学校，而且外国语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双语教学，虽然学费贵了点儿……但是没事，都是为了孩子好嘛，咱们两个大人多省省，就把孩子的学费省出来了……”
“甜甜，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来首都的第五天，徐巧芳搬进了儿媳娘家嫂子的房子。
这套房子距离军区大院跟她买的新房都不远。
套内面积比徐巧芳买的那套大不少，客厅阳台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外面城市的风景。
四个卧室还隔出来一个杂货间，家具家电也都齐全。
“甜甜，你嫂子这套房子装修的这么好，这要是租出去，一个月少说也得一千五吧！五百块钱租给咱，你嫂子人真好！”
“光宗，下次见到甜甜她哥嫂，你再好好道个谢。”
苏光宗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徐巧芳却不满意。
“你嗯一声是啥意思啊？”
“知道了妈。”
苏光宗其实觉得有点伤自尊，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他在部队里干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挣来这一套房子。
那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在军中呢？
不如早点退伍转业，创业做点生意？
苏光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当兵保家卫国是他的梦想，明明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比别人强太多，他为什么还不知足？
“光宗，你这是干啥呀？疼不疼？”
一巴掌并没有让苏光宗清醒，他又打了自己一巴掌。
冯甜甜抓住他的手，担心道：“你怎么了嘛，哪里不满意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改正！”
徐巧芳脸上也透出几分关心来。
“是呀光宗，你好端端打自己干啥？”
苏光宗低头，刚才还兴奋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恩恩跟囡囡也跑过来，关心地看着他。
被一大家子人关心，苏光宗眼眶一酸。
“妈，我觉得我变了，我变得不像我了。我的意志已经被这些物欲给侵蚀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钱，赚钱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赚更多的钱换大房子，买独栋的别墅，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高看我一眼……”
“我甚至还觉得继续留在部队，没有任何意义……”
明明以前的他最能吃苦，他曾经跟两个战友待在海拔四千七百米的岗哨上值守了整整三个月。
那时候他跟战友们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冻得难以入睡，但那个时候他的精神是最富足的。
不像现在，他不需要再吃身体上的苦，他的精神也开始溃败。
【苏光宗是个好兵……】
【看到这里，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之前骂过苏光宗，也希望他洗心革面跟美珍好好生活，后来还骂过他祸害甜甜，替甜甜不值。他前两天的表现我还骂过他呢，但是今天我突然不想骂了。】
【从来没在口水文中见过如此复杂的人，好像他就是个真实存在的人，虽然他身上有很多缺点，但是也有优点。】
【恍然想起小时候看过很多类似的剧，剧中的主角大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就连渣男都能当主角，不像现在，主角的三观必须得正，主角行事必须得有教育意义，否则就过不了审，看多了把脑子都看坏了，忘记了这才是真实的人性！】
【乱花渐欲迷人眼，那些贪官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贪，都是一点一点被腐蚀的，光宗，你坚持住！】
徐巧芳忍不住反思，是不是她最近对苏光宗的打压太过分了？
“光宗，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徐巧芳想起苏光宗十六岁，她去火车站送他时，当时的那份荣誉感与担心交织的复杂情绪。
“妈，我这么差劲，还能成为你的骄傲吗？”
苏光宗已经好几年没听到徐巧芳夸他了。
没人知道他这几年的煎熬，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哪里做错了，该怎么弥补，他做出过一些自以为是的弥补，但是却把家人推的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