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玄武殿的丹陛之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铁虎符。殿外传来雪粒子敲打琉璃瓦的脆响,如同墨尘此刻在沙盘上推演时洒落的细沙。这位狐系谋士已经在殿中枯坐了整整三个时辰,羊皮地图上插满的牙旗在烛火下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宛如他心中盘桓的万千机栝。
陛下请看。墨尘修长的手指点在沙盘西侧的绿洲,那里正插着代表西漠王庭的黑色狼旗,叛军残部三千余人,若放任其流窜,不出三月便会为祸南疆。但若驱使其投奔西漠,既是借刀杀人,又是釜底抽薪。他袖中的手突然抽出三枚银针,精准刺入沙盘上三座城池的位置,臣已在降卒中安插十二名死士,他们会将这份南国布防图亲手送到西漠巫医手中。
我接过那张泛黄的绢帛,指腹触到墨迹未干的朱砂标记时微微停顿。图上标注的粮草库实际早已半空,防御薄弱点却是雷啸天的精锐营所在。墨尘总能将虚实拿捏得恰到好处,就像他手中那柄从不离身的折扇,看似装饰的玉扣实则是淬毒的暗器。
十二名死士...我低声重复,目光扫过殿角侍立的蛮牛。熊系护卫的手掌始终按在腰间佩刀上,呼吸匀净得如同殿外的铜鹤香炉,西漠王庭会信?
墨尘突然轻笑出声,狐眼在烛光下泛着狡黠的光:他们必须信。他从袖中取出另一份卷宗,羊皮封面上盖着冷月心的密探印记,南疆望族李氏暗中资助叛军的账本,昨夜已由送到西漠左相案头。西漠王庭近年与李氏走私巫蛊,此刻正需要一个借口吞并这条商路。
殿外风雪渐急,我想起三日前雷啸天班师回朝时,甲胄上凝结的血冰。狼系将军踏过的尸山血海尚未消融,狐系谋士的棋局已在千里之外落子。蛮牛突然粗声开口:墨大人,那些死士...家人都安置妥当了?憨厚的熊系护卫难得插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墨尘折扇轻敲掌心,笑容未减:蛮牛将军放心,每位死士的家眷都已迁入皇陵卫戍区,子孙三代衣食无忧。他突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沙盘东侧,南国旧臣才是心腹大患。凤清羽虽暂归降,但她母族在朝堂盘根错节,昨日还有七名官员联名上奏,请封凤氏为后。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我将虎符重重按在沙盘中央的长安城位置。青铜兽首在火光中狰狞毕露,如同三年前攻破城门时的景象。墨尘敏锐地捕捉到我眼神变化,立即躬身道:臣请以雷霆手段清洗南国旧部,将赵山河老大人从青州调来主持政务。
赵山河?我挑眉看向他。那位前朝遗臣去年献上《九域归一策》时,鬓角的白发比雪更寒。墨尘却早有准备,展开一卷奏折:老大人在青州推行的均田令成效显着,其门生故吏遍布北境,正好制衡雷啸天的军功集团。军政分离,相互制衡,方是长治久安之道。
我突然想起苏轻烟昨日送来的密信,兔系医仙娟秀的字迹在脑中浮现:西漠巫医所用蛊虫,需以活人精血喂养...墨尘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陛下?狐系谋士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却迅速隐去,恢复成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准奏。我最终开口,声音比殿外的寒冰更冷,传旨雷啸天,三日内彻查南国旧臣,凡与西漠有染者,格杀勿论。另派快马去青州,召赵山河即刻入京。
墨尘深深作揖,袍袖扫过沙盘边缘时,一枚代表西漠的黑旗悄然移位,恰好挡住通往长安城的要道。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云游子曾说的话:狐系谋士的笑容里藏着七把刀,三把对着敌人,四把对着自己人。
蛮牛在身后低声道:陛下,墨大人此举...是否太过凶险?熊系护卫的担忧并非无因,赵山河与雷啸天素有嫌隙,强行将二人置于朝堂,无异于埋下另一颗炸弹。
我走到殿门处,推开沉重的朱漆大门。风雪扑面而来,远处军营的刁斗声随风而至。墨尘要的不是平衡,我望着漫天飞雪,突然明白狐系谋士的真正意图,他要的是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棋局之中,却不知真正的棋手...
话音未落,冷月心如鬼魅般出现在廊下。蛇系情报官捧着银盘,面无表情地跪下:陛下,天眼最新密报。她掀开盘上锦缎,十二枚青铜令牌在雪中泛着寒光——那是十二名死士的信物,此刻竟全部出现在西漠王庭的礼单上。
我捏碎手中的虎符,青铜碎片刺入掌心。血珠滴落在雪地里,宛如墨尘在沙盘上点下的朱砂标记。原来狐系谋士的连环计,从一开始就将我也算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