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的白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军帐内的青铜灯盏将七道身影投映在羊皮地图上,像极了墨尘常摆弄的那副镶嵌宝石的棋局。雷啸天的狼嚎般的嗓音震得帐顶积雪簌簌落下:陛下!末将愿率三万玄甲骑踏平南国王都!他布满刀疤的手掌重重拍在云苍山的位置,狼系将军的野性几乎要冲破甲胄。
凌霜的银枪在掌心转了个花,枪尖精准地指向地图角落的祖陵标记。猫系女将的尾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却字字如冰锥:雷将军是忘了被掳走的三百先帝陵卫?强攻只会让南国狗急跳墙。她银甲上的霜纹在火光中流转,独立傲娇的眼神扫过帐中诸人,祖陵若有闪失,九域宗室的唾沫星子就能淹了我们。
两位将军稍安勿躁。墨尘轻摇折扇,狐系谋士的笑容总是恰到好处地卡在高深莫测与温和无害之间。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南国与我疆土交界的断云峰,那里正好处在和亲队伍必经之路上:凤清羽带着半壁江山做嫁妆,这步棋走得妙啊。扇骨轻敲掌心发出规律声响,接受和亲,既能兵不血刃得南国沃土,又可暂解祖陵之困,何乐不为?
帐内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烛火爆裂声与帐外风雪呼啸相应和。我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铁虎符——那是夜无影今早送来的密报,说南国贵族已在暗中联络旧部,凤清羽的和亲提议在朝堂上支持者不足三成。
赵先生以为如何?我突然抬眼看向帐门阴影处。
七道目光齐刷刷转向那片黑暗。棉帘被苍老的手指掀开,赵山河拄着竹杖缓步走出,羊皮大氅上的雪粒尚未融化。战略大师的青布冠带沾着风霜,却丝毫不减沉稳气度。他将一卷泛黄的帛书摊在案上,增补的朱笔字迹在灯光下宛如活物:围而不攻,分化瓦解。枯瘦的手指划过南国境内的七条河流,截断云苍山粮道,放出风声说凤氏要献地投降,那些拥兵自重的世家大族,会替我们凤清羽交出王权。
雷啸天的拳头砸在案几上:这要等到猴年马月!
三个月。赵山河的声音平静无波,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南国必乱。
我突然将狼毫笔掷给这位前朝遗臣,墨汁在帛书上晕开一朵墨梅。先生代朕拟旨,狮系血脉里的挑战欲与战略家的冷静在此刻达成诡异平衡,准凤清羽携嫁妆入朝面圣,沿途驿站按亲王仪仗供给。
帐内众人的惊讶在我意料之中。墨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赞赏,凌霜的枪尖轻轻颤抖,雷啸天则像被踩了尾巴的狼般想要争辩。但当他们看到我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时,最终都化作整齐的甲胄碰撞声:臣遵旨!
脚步声渐远后,我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军帐中央。雪光从帐缝渗入,在地面织就斑驳的银网。指尖抚过夜无影留下的虎符,冰凉的金属上似乎还残留着杀手体温。三个月——赵山河算准了南国世家的贪婪,却未必算得准人心。
帐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蛮牛憨厚的嗓音带着请示:陛下,苏姑娘求见。 我将虎符收入袖中,军靴碾过地上的烛泪:让她进来。兔系医仙的温柔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她药箱里的银针大概正渴望着刺破某些谎言,就像凤清羽肩头那妖艳的毒纹,美丽的表象下总藏着致命的獠牙。
烛火突然爆出噼啪声响,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地图上九域归一那四个朱红大字之上。这盘棋,朕要亲自落子了。